那宮女抬頭怯生生的看我一眼,我依稀認出她是麗妃宮裡的人。
“快說啊!快告訴我!”我看她不說話,情急之下,搖著她的肩膀問道。
“有、有,在、在那……”小宮女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抬手指向火海之中。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依稀看到一個粉色身影,在那宮殿靠裡頭的屋子裡。隔著火海,容貌看的不甚真切,可那衣服,我卻是認得的,正是阿晴為了這次表演特意縫製的!
“阿晴!”我衝著火海大喊大叫。
回答我的,隻有那呼呼的風聲,劈啪作響的火聲,還有那時不時傳來的柱子倒塌的聲音。
而那火海中的一縷粉紅,卻在那宮殿深處飄飄搖搖,一點一點吞噬我的心。
此時已經有提著水桶水盆的宮人趕來救火,我看著火海中的阿晴,想想往日與她相處的時光,心中一橫,搶了一桶水淋濕自己全身,一咬牙,眯著眼睛衝進那火海。
阿晴,你我那日既然對著蒼天大地結拜為異性姐妹,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如今你身陷火海危在旦夕,我又豈能眼睜睜看你命喪火窟!
阿晴姐姐,若是今日救的了你,我們便一起活;若是救不了,那麼我們便一起死!
待到衝進火場,我才發現這火竟然比外頭看起來的更大。四處熱浪滔天,濃煙滾滾,遍布著焦屍殘骸。幸虧我練過些武功,身子比一般人輕盈,眼力比常人好些,才能通過這濃豔勉強辨認方向,躲過四處的烈火,往宮殿裡頭前進。
我艱難前行,本來濕透了的衣衫已經被烈火烤的半乾了,而我那輕盈飄逸的衣服,卻又是極為容易引上火的。我心中焦急,若是不趕在衣服乾了之前救出阿晴,那麼我們真要一起死在這火窟了。
我一點點朝裡頭行進,眼看著就要進了那個房間,卻被一隻手拽住了胳膊。
這火窟裡莫非還有彆人?
我驚訝轉頭,竟然看到一個人!我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會在此情此景碰見他。
那人,竟是蕭昭!
蕭昭水墨白衣上已經是黑灰點點,俊朗的麵頰也摸了幾道黑灰。
他拉著我的胳膊就要將我拖走,“音音,這裡危險,快跟我走!”
我回頭看這那飄搖的粉紅色,奮力爭奪,口中喊著,“阿晴,阿晴,你若聽見快些回答我!”
內室裡一片沉默,我心中一沉,莫非阿晴已經被濃煙熏的暈了過去。
“音音,你還不快走,你想被燒死嗎!”蕭昭眉宇間隱含著怒氣,加大力氣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向外拖拽。
“蕭昭,你去救救她,救救我姐姐!她就在裡麵,那個粉色的衣服就是她!”我死命抓住蕭昭,彷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
“那裡麵沒有人!快跟我走!”蕭昭不理我的哀求,連拖帶拽。
“我姐姐在裡麵,怎麼沒有人!你不去救她也不要攔著我去救人!”我心一橫,對準蕭昭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出乎我的意料,蕭昭並未如我想象一般吃痛鬆手,而是依舊死死抓住我,順手撿起一截焦木朝內室扔過去。
那截焦木砸中那個粉紅色的身影,又被彈到了地上。而那粉紅色翻轉了身子,我看到了正麵,那竟然是……是個假人!
原來這火場之中放置的,竟然是個穿著與阿晴一摸一樣衣服的假人!
“阿晴呢,那阿晴在哪?”我迷茫看向蕭昭。
此時火場外頭的動靜已經越來越大,我透過那火光像外望著,竟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息夜!我身子一震,腦海一下子清明了許多。
我不可以死在這裡!我絕對不能死在這場大火裡!
隔著大火,彷佛隔著天與地的距離,那麼的遙遠,我看著息夜的身影。
他似是感應到什麼,轉頭與我對視。
“阿音!”他竟從這火海之中發現了我!
我看著息夜衝我大聲呼喊,喊聲穿透熊熊火海,直擊我的心臟。
“息夜,我在這裡!”我衝他聲嘶力竭的大喊,可聲音卻被身旁劈啪的火燒聲掩蓋;我想衝向他,可前路卻被那焦木大火所阻攔。
這火,已經燒的太大,完全阻隔了內外的道路。
我困在裡頭出不去,息夜隔在外頭進不來。
息夜在外越發的焦急,甚至幾次想衝進來救我。我看到嶽陽聯手幾個侍衛攔在息夜前麵,看到息夜為了闖進來,與那些拚死攔著他的侍衛大打出手。
想象著息夜站在大火燒儘的宮殿,抱著我焦屍的樣子,我心中便是痛心徹骨的疼痛與自責。
“你這蠢女人!你以為我是死的麼!”耳邊傳來蕭昭惡狠狠的聲音,我轉頭看向他,那時我迷離的眼神所看到的最後景象,便是蕭昭高高舉起了手,劈了下來。我眼前一片漆黑,失了知覺。
我的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我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正在一處偏僻的小假山後頭,蕭昭坐在我旁邊,臉上的黑灰已經擦淨,隻是衣服上還留著火燒過衣角的痕跡。
我低頭看看自己,滿身的薄紗都是被火燎過的痕跡,很是狼狽。
蕭昭見我醒了,瞥了我一眼,沒好氣的伸過胳膊來。
我低頭一看,見那胳膊上一圈紅腫的牙印,這不是正是我在火海之中咬的!
我有些羞愧的低下頭,此人救了我的命,我卻咬了他一口,可謂是恩將仇報。
“你這蠢女人,怎麼不長點腦子,我看你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蕭昭看著我嘲諷道。
我本想下意識的回嘴,可瞬間神色便黯淡了下來:他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沒腦子的蠢女人,竟會看走了眼,為了個假人衝入火海,若不是蕭昭出手相救,恐怕連命都沒了。
蕭昭看我這副不成器的摸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揪著我的耳朵道,“你這個大蠢蛋,彆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彆人說你姐姐在裡麵,你就傻乎乎的衝了進去!你怎麼沒想想你死了怎麼辦!”
我無言以對,我確實是傻,是笨,被人算計被人陷害。
“唉,算了,你也是關心則亂。”蕭昭歎了口氣,“你這個蠢女人,蠢死了!麗妃那麼拙劣的伎倆你也會上當,真是蠢死了!”
蕭昭說著說著,又暴躁了起來。我自知理虧,就安安生生的窩在拐角聽他訓話。
好容易聽他閉了口,我怯生生的問了句,“你怎麼會在哪裡?那火燒的那麼旺,你怎麼帶我出來的?”
蕭昭聽我如是一問,氣勢頓時軟了幾絲,含糊說道,“我去那殿裡尋個人,哪知道那人不在,我就在那裡等她。誰知沒等來她,卻等來一場大火,還有一個笨到死的女人!”
蕭昭又狠狠剜了我一眼,“誰會像你一樣笨,這皇宮之中每個宮殿都是有密道的,我就是帶著你從密道出來的。不然你以為那火勢如此之大,連你那相好的西律之王都進不來,我又不是神仙,帶了個累贅還能全身而退。”
我默然垂首,原來是這樣,幸虧有蕭昭在,否則我當真要成了那火海的一縷冤魂了。
“那個、蕭大俠,謝謝你救了我。”我低著頭囁咽道。
蕭昭騰的一下蹦了起來,閃身了老遠道,“什麼大俠不大俠,我是采花大盜,莫要折殺我了!”說罷又斜眼看我道,“你這醜模樣,還是快些從我眼前消失,免得倒了我的胃口。”
我心下一黯,知道他是在趕人。我與他萍水相逢,本想著既然相遇即是緣分,不過未曾想過他竟然如此不待見我,便轉身要走,臨走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既然我姐姐不在那宮殿裡,你可知我姐姐身在何方?”
蕭昭似是看鬼一般看著我,說道,“我一直與你同在一處,我怎知你那姐姐是誰,人在何方?”
見我神色黯淡,他又補上一句,“要不你回她的住處看看,也許她已經回去了吧。”
我點點頭,辭彆蕭昭,朝著“出晴閣”匆匆奔去。打算先去看看阿晴是否安然無恙,順便請“出晴閣”的人去通知息夜我還活著。
因著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樣,我挑著偏僻的小道走,路上避開一切宮人,好容易到了“出晴閣”外,一進門便見到小烏鴉哭喪著臉坐在門口,一雙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顯然是哭過很久。
我見小烏鴉這副摸樣,放心的心又懸了起來:莫非阿晴她……
我趕緊走過去,抓起小烏鴉匆匆問道,“小烏鴉,你姐姐在哪,她可安然無恙?”
小烏鴉抬頭看我,初時彷佛見了鬼一般,臉色白的嚇人,待到發現我並非鬼魂而是活人之時,突然“哇”的一聲撲進我懷中大哭起來,便哭便嚎叫道,“阿音姐姐,我姐姐她、她……”
小烏鴉哭的泣不成聲,一句話哽在喉中說了一半,神情又是這般淒厲,我心中撲騰亂跳,若不是小烏鴉抓的緊,我幾乎要直接衝進去看看。
“小烏鴉你先彆忙著哭,你跟我說,阿晴姐姐她怎麼了?”我使勁捏了捏小烏鴉的臉,焦急問道。
“阿音姐姐,我姐姐、姐姐她……她以為你死了,就……就、就哭暈過去了……”
哭暈過去了……我一口氣鬆了出來,腳下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揪住小烏鴉,有氣無力道,“你這個小鬼頭,你想嚇死我麼!快,快扶我進去看你姐姐,再叫人去通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