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下,河道邊,站著一個孤獨的男子身影,男子似是在欣賞水中新月,卻不知為何身影透著幾分淒楚。
世界本是一片靜寂,男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不知何時,靜寂中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擾亂了男子思緒。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這裡?附近的侍衛又都在做什麼?男子轉過身,俊美的臉一片冰冷,視線緊緊的盯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茂密的雜草被推開,一個纖細的身影緩緩的出現。
“如此良宵,胤皇子一人在此,不是太可惜了麼?”來者一襲月白長衫,白玉腰帶,長發紮成馬尾,係發紅繩蕩在雙肩,行走間飄逸非常。
一雙大眼,微微的眯著,小巧挺鼻,紅唇緊抿,麵如白玉,卻是陌生容顏。
這人,自己分明就沒有見過,卻能輕易的喚出自己的名字——蕭胤站在原地,隻是打量著來人——這人看腳步分明是沒有絲毫武功,卻又如何突破重重侍衛,來到此處?
這人,到底是敵是友?來此卻又為何?
“良宵難覓,你來此淒涼處,又是為何?”蕭胤雖被打擾的心思,卻沒有絲毫動怒,隻是微微一笑。
“來此傷心。”少年緩步上前,在河邊站住,低頭看著緩緩河水——兩人之間相隔數步之遙。
“傷心?”蕭胤看著少年側臉,默默的重複這兩字。。。
“兄台年紀尚小,有何心可傷?”少年看起來未及弱冠,小小年紀,便也學他人悲春傷秋麼?
“情傷與年紀有何關係?”
少年抬起頭看著蕭胤,月光下,少年眸若流光,竟讓蕭胤瞬間閃神。
“著實沒有絲毫關係。”
不知是被少年略帶傷感的眼眸吸引,還是少年的言辭勾動了蕭胤的心弦,又或是在這個脆弱的日子格外的讓蕭胤放鬆警惕,他竟附和了少年的說辭——追根究底在他潛意識裡認為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沒有絲毫的威脅?!捏死他,和捏死地上的螞蟻沒有絲毫的差彆!
“你可是也在這裡傷心?”少年盯著蕭胤,絲毫不見放鬆。
“乾卿何事?!”蕭胤今日心情奇差,沒有一掌拍死這少年自己已經覺得夠寬容的了,哪裡還容得對方放肆!
“自然和我有關。”少年搖頭。
“哦?”蕭胤眼睛微眯,盯著少年,心底慢慢的浮上殺意。
“我想要一件能解情傷的東西,而那東西你能幫我拿到。”少年低下身子,在草地上隨意坐下。
“你今日便是來問我要東西的麼?”想從自己身上得到東西的人,能從巨未城東排到城西,可能還排不下!不過能如此坦然說白的人,倒是屈指可數。
“我不是來要東西的,我是來做交換的,用你想要的東西,換我想要的東西。”這世界上,沒有白得的東西,自己又何嘗做過白日夢?
“我想要的東西?!”蕭胤冷冷一哼,覺得眼前的少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又知道些什麼?!”
“這世間沒有不想當皇帝的皇子,除非這世上有比天下更有魅力的誘餌,比如美人。可是,美人這東西,沒有權勢又哪裡留的住呢?!”少年手指輕輕的撥弄著水,口中說著漫不經心的話,似乎是在玩鬨一般。
從蕭胤的位置,能夠清楚的看到少年的脖頸,那麼細,那麼白——隻要輕輕一用力。。。蕭胤眼神一凜,移開視線。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身份?說這話,是試探麼?可是,也太直白了,聽到自己耳裡,竟帶著數分詭異。
自己聽過的試探之詞,這次算是感覺最古怪的——對方不是在問自己想不想,而是明擺著告訴自己,對方知道自己想!
不過,最後那句話,讓蕭胤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若是你不想要,那麼我今日又怎麼會在此地遇到你?”少年玩夠了,便站起身來,正對著蕭胤,臉色嚴肅而認真。
“你,想要什麼?”蕭胤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出口。
“取陽草。”
“我不是唯一能拿到它的人。”蕭胤微微搖頭。
“可是,在我眼裡,你是最適合幫我拿到的人。”少年隨意打開手中紙扇卻又合上,在手心輕輕的拍著。
“取那物不過易如反掌。”
看對麵少年衣袂飄然,長發隨風,紅發繩飄然之間帶著數分灑脫之意——這少年莫不是傳聞中的山野精怪?這念頭一出,蕭胤自己都覺得好笑。
什麼時候,自己開始迷信這些了?
“桓虞的皇位,也沒有那麼難。”少年勾勾嘴角。
“我要另一樣東西。”
“美人?!”
“你對本王,倒是了解的很。”
“因為,要為我取物的人,自然是要探聽清楚。”
“那你也該清楚的知道,我要的這位美人是誰。”
“這個自然,三日之後,王爺會得到你想要的那人,但是後果還請王爺自負!至於取陽草,自然會有人上王爺那裡去取。”
“三日?”
“三日。”
“你年紀小小,口氣挺大。”現在,蕭胤真的開始認真的懷疑這個少年是某個山野精怪了。。。
“對於胤皇子,這是筆不虧本的買賣。”少年的紙扇支著下巴,神態閒適。
“確是不虧本。”那取陽草自己並不難拿到,不管這個少年是真能做到還是誇大其詞,這件事,對於自己而言沒有絲毫的損失。
“既然如此,那本少告辭了。”少年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你就不怕本王毀約,食言?”蕭胤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卻又爽快離開的少年充滿了好奇,忍不住出口問道。
“若真如此,那裡——”少年背對著他,緩緩伸出手臂,紙扇直點未水上遊。“胤皇子三日之後直到死期,就都不要再想了!”
那個方向,是桓虞的皇城,皇城裡,有多少人夢想著的王座!
少年的背,挺的很直,握著紙扇的手,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少年的姿態,讓蕭胤隱約間感到,這人說到做到。
望著少年逐漸離去的背影,蕭胤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再握,心頭的直覺告訴他,這人留不得!卻也不知為何——許是少年帶來的那一線希望實在是誘惑太大,讓他怎麼也下不得狠心!
放虎歸山,自己今日之舉實屬不智——不過,反正有三日,三日之後,立見分曉!
“小姐,你可回來了。”綠兒一襲黑衣,隻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看到戚九顏回來,趕忙迎上前去。
“還有多久?”月白長衫少年——也便是戚九顏問道。
“一刻不到。”
“我們快走。”
在暗處換上一襲女裝,戚九顏光明正大的溜達在繁華的大街上。
綠兒也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兩人隔著幾步,不緊不慢的往客棧的方向走。
情字果真能蒙蔽了人的理智!任身畔的繁華緩緩的流逝於後,戚九顏的心思還沒有自剛才的場景裡拉回來。
四國相峙數百年,征戰有之,平靜有之,大烈皇室從來就沒有對周邊三國放鬆過警惕,大烈的情報組織經過數百年的不斷完善,早已經超出了常人所想。這個組織被稱之為風耳——隻有上任皇帝離世前才會被下任皇帝所繼承。
斂天歌當年便在先帝病床前,繼承了風耳——所以她才會一直想不通,既然父皇屬意斂四弟,為何還要將這麼大的機密交予自己?
而隨著她被毒殺,這個機密永遠的被埋進了黃土——可能也不會是這樣,畢竟父皇既然能安排到四弟繼位,想來關於風耳也早已有所安排。
不論情況為何,就因為風耳的存在,大大的滿足了斂天歌的八卦興趣。
這位桓虞胤皇子一直愛戀著青梅竹馬的表妹柯雲郡主,卻沒想被真尊皇橫刀奪愛,那真尊皇卻是個花心之人,爭奪的樂趣一過,人也便不放在心上——如今自己即能成人之美又能得自己欲得,豈不是兩全之事?
隻是沒想到這位胤皇子真就這麼癡情,想來自己這賭有些冒險,若那人真選了皇位,這周折便大發了。。。還好,不枉費自己一番裝嫩的苦心。
順帶感謝那些花邊八卦,雖然隻是茶餘飯後無聊的興趣,卻還能幫得上一點小忙。。。
心情大好,卻沒想前腳剛進客棧門,便被迎麵衝來的小妮子扯住了裙裾。
戚九顏沒有注意,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有身後的綠兒扶著,否則真要摔了。
“小姐,沒事吧?!”季雪趕緊過來,拉走了小妮子。
“都多大的人了,走路還不留神!”略帶戲謔的熟悉男音傳進耳中,戚九顏微微一愣——這人怎麼來了?
自二樓緩緩走下一個身影,正是大烈的少將軍,穆天澤。
“你怎麼來了?!”這人不是該很忙麼?
“男女拉扯,什麼樣子!”穆天澤對著綠兒狠狠一瞪,綠兒微微一愣,輕輕鬆開手,對著他微微一笑。
“你很閒?不管自己的事,來我這裡做什麼?”朝廷的俸祿難不成是用來養豬了?!
“自然是幫忙。”穆天澤露齒一笑,對戚九顏的不善態度絲毫不在意。
“幫忙?”戚九顏微微一愣,轉念一想,“也好,正需要人手。”
穆天澤再加上戚伍綠兒,不出三日,便能解決。
“不知你要做什麼?”穆天澤早就感覺到這女子在暗中忙碌些什麼,卻沒想到如此容易自己便能介入,不禁好奇問道。
“美人兒,我要你幫我偷一個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