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酒香煙」 孔黎鳶怎麼會在這(2 / 2)

浪漫悖論 文篤 5298 字 9個月前

“你不是聞到煙味就想吐嗎。”

極為陌生的一句話,讓付汀梨難以控製地縮了一下手指。

她沒辦法不將那個幾乎被紅酒爆珠煙浸滿的夏天,與現在沉寂荒蕪的冬作對比。

直到敞開的窗戶外刮進來一陣冷風,她被激得咳嗽一下,咳出被冬日涼風裹挾的靈魂出竅。

那邊的孔黎鳶停頓了幾秒,輕聲和那個跑過來的女生說了幾句話。然後徑直轉身,似是要朝這邊走過來。

“孔老師。”

在這之前,付汀梨率先開口,微彎起的眼柔軟純澈,

“小心這邊風大,我先進去了。”

將孔黎鳶走過來的步子截斷在半路,然後便又鑽進那個充斥著濃烈火鍋味的包間。

加利福尼亞的那個女人濃烈任性,偏偏最喜歡抽廉價的紅酒爆珠煙;上海的孔黎鳶無限寬容,卻聞到煙味就想吐。

她是得分清這兩者的區彆。付汀梨想。

隻是,有些不該在她這裡的東西總是放心不下,譬如那張被塞到手套裡的車庫門禁卡。

滿滿當當的熱水下肚,付汀梨又重新縮回已經變得冰涼的被子裡,渾渾噩噩地閉上眼,翻來覆去地,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當她以為自己已經輾轉反側足夠久,可醒來,睜眼看到的時間也才三點。

於是一晃眼,又看到被放置在床頭櫃上的殘缺飛鳥雕塑,以及隨意掛在雕塑上的項鏈。

她一看到這個雕塑就會想起她,這就像是這個人在她的記憶裡釘上了什麼不可磨滅的標簽,讓一切都經久不絕。

於是,她開始變得不喜歡這個雕塑。但在回國收拾行李的那天,明明已經有些裝不下,她還是莫名帶上了這個雕塑。

興許是因為她的強迫症,桎梏住她,讓她以為,飛鳥雕塑的完成就會是那個故事的結尾。

亂七八糟的記憶湧入腦海。她恍惚地看向那張車庫門禁卡,在冷冰冰的被子裡蹭了蹭自己蠢蠢欲動的心,然後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那根掛在雕塑上的項鏈。

摩挲著上麵的“Zoe”字母。

也許門禁卡才會是那個夏天的結局?

可如果她現在去這個車庫,就能見到孔黎鳶嗎?

-

付汀梨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竟然在將近淩晨四點的上海冬天,艱難地將頭垂到床下,將那條被她不小心掉到床邊縫隙裡的項鏈,灰頭土臉地撿了出來。

然後縮著脖子,拿著這條項鏈,和那張已經用過的門禁卡,站在了一個正在朝她敞開大門的車庫外麵。

車門緩慢打開,寬敞的場地沒開燈,漆黑的冷空氣似是快要將她吞噬進去的漩渦。

她有些失神地站在門口,僅僅在三個月之前,她還愜意懶漫地駕著車,從加州那間屬於自己的車庫悠悠開出。

車輪壓過太陽和寬敞的柏油路,她的人生信條年輕而衝動地閃爍著:

不想做的事情絕對不做,想做的事情絕不憋著。

時過境遷,她做了許多不想做的事情,也有許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過,做不做什麼事,也很難再以“想不想”為僅有的評判標準。

就像此時此刻,她知曉:這張在她手裡的門禁卡就是個燙手山芋。想要把這個燙手山芋扔掉,就得踏進這張門一次。

車庫裡漆黑朦朧,付汀梨在門口僵站了一會,猶豫著,還是踏了進去。

這已經是這個巨大租用車庫裡的344號,可裡麵的光景足夠大,裝載著空蕩蕩的陰冷和幾輛零星停在拐角處的跑車。

被付汀梨黯淡的手機燈光照耀著,都是沉甸甸的黑色,似是被遺棄在這裡的孤獨星子。

理所當然的,孔黎鳶此時此刻不在這裡。要是在這裡才有鬼了。

付汀梨在黑暗中站了一會。

輕笑了一聲,呼出一口白氣。便將一直揣在兜裡的門禁卡拿出來,想要擱置在某輛稍微看起來有使用痕跡的車窗上。

隻要將門禁卡留在這裡,孔黎鳶自然會知道,她沒有要要挾她的意思。

門禁卡將她剛剛倉促收在兜裡的項鏈帶出來,匆促地垂在她凍得發僵的手指上,發出很細微的、劃開空氣的聲音。

動作頓了頓。

剛想把門禁卡放在車窗上,巨大空蕩的車庫內就出現了發動機的聲音。

然後是往她身上吹的暖風,像一張細密暖融的網,將她冰冷僵硬的身體籠在其中。

徐緩而平靜的車聲從身後傳來,黃白色車燈似是一張大網鋪過來。

付汀梨回頭,目光卻遲緩了一秒,頭頂暖風撲簌簌地吹到她臉上,將她身體裡彌漫的冷空氣吹出來。

她禁不住咳嗽出聲。

車燈發著光暈,充盈著視野,有些模糊。她抬起手擋眼,去看那輛徑直朝她開過來的車,卻又看不清。

直到那輛車停在她麵前,空氣裡“嗒”的一聲,車燈熄滅,暖風搖動她剛剛被外麵雨絲濡濕的發。

有些長有些亂的發絲飄著,描摹出車裡那雙幾乎快要被她刻在骨子裡的眼。

加州三個夏夜裡的最後一個,她呲牙咧嘴地從病床上睜眼醒來。

也是這樣一雙漂亮得驚心動魄的眼,在她費力抬起的手指描繪下,在女人垂落在她臉側的柔順長發下,從模糊恍惚逐漸變得清晰。

然後再次在她無法支撐的體力下變得模糊,好像還伴隨著一句細微的歎息。

現在又以這種方式出現。

孔黎鳶終於打開車門,在恍惚視野裡寂靜地望向她,黑色風衣和長發被風吹得揚起。

付汀梨如夢初醒般地回神,落空的手無所適從,將項鏈重新扔進兜裡。

淩晨四點,一抹淺淡亮光初來乍到,熄滅沉寂夜晚,孕育著漫長混沌的白晝。

是黎明,是清夢最為模糊虛幻的焚毀時刻。

——孔黎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