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鳥-P」 她到死都忘不了這句……(1 / 2)

浪漫悖論 文篤 5545 字 9個月前

付汀梨到死都忘不了這一句話。

——在這個女人撞進她生命的那一刻,她曾經這樣懷疑過。

大概是因為這句話發生在旅途中。旅途不就是這樣嗎?因為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陌生的,怪異的。

所以,在旅途中發生的任何事,都容易讓人念念不忘。

很少有人在事情還在發生的當下,就察覺到這件事情的非比尋常。

可她就是察覺到了,並且不由分說地被抓住。

“求你,載我去找一個人。”

加州炎熱的夏末黎明,一望無際的寬敞公路,搖搖晃晃的白色複古敞篷老車。

被放在副駕駛的加州花菱草,似乎比她更先感受到力的作用,被一陣大風吹得猛地前傾,滾落下來。

她驚魂未定地踩緊刹車。

路過的飛鳥被驚得散開。這個突然衝出來攔在她車前的女人仍在車前站著,臉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對她說了這樣一句話。

用中文。在加利福尼亞。

付汀梨沒辦法不記住這句話,也沒辦法拒絕這樣的請求。

隻是,在女人利落地上了副駕駛,撿起滾落在副駕駛下的橙色花菱草時。

她的心仍舊難以平複。

於是,心有餘悸地伸手,在女人懸空的視線中頓了好像是一秒,還是兩秒……之後攔住女人很隨意、快要觸碰到葉片的動作,

“這花有毒!不要隨便亂碰,直接碰到皮膚是會過敏的!”

女人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右臉被劃開一道的傷口滲出細密的血跡,纖細手指懸停在空中,慢慢拉開和花葉的距離。

“原來真的是中國人。”

是冷靜偏緩的語調,似是黎明浮現時最清醒的白焰,但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

一個在黎明公路上攔車的、臉上帶著傷、說著“求你載我去找一個人”的女人,怎麼也不應當是這樣的聲音。

一出場,就自帶矛盾漩渦。

“你都不知道我是中國人,還用中文攔我?”

見女人收手。付汀梨鬆了口氣,一邊說著,一邊將花從女人手裡拿下來,下了車,將那抹危險而燦爛的橙色綁在後座,牢牢地係好安全帶。

再打開車門上到駕駛座的時候,發現女人已經很自來熟地仰靠在頭枕上,卻還在盯著她看,和她說,

“隻是想試一下,但你停下了。”

車子重新發動,黎明燃燼,明亮金光淌到付汀梨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她沒辦法讓自己的注意力從旁邊的女人身上轉移。

女人黑長發隨意挽著,幾縷碎發飄著,被浸泡在金色陽光下的五官深邃。

很隨意地穿著不知從哪裡買的經典美式格子襯衫,洗得看不出顏色的發白牛仔短褲,兩條筆直纖細的腿光著一大半,很自然地搭在下麵。

沒有穿鞋。

臉上的傷口仍舊在滲血,甚至還有往下淌落的趨勢。

這是她第三次注意到女人臉上的傷口,再也沒辦法忽視。

她將座椅之間的收納盒打開,又將副駕駛前的鏡子拉下來,好聲好氣地說,

“裡麵有創可貼,還有棉簽和碘伏,你的傷口看起來很深,最好還是處理一下。”

女人終於收回盯著她的視線,轉而投向那扇被拉下來的小鏡子,

“你為什麼讓我上車?”

付汀梨覺得她奇怪,“這不是你自己上來的嗎?”

鏡子裡,女人清晰的眉眼微微上揚,抓住她仍舊餘韻未平的心律,“不害怕嗎?”

“不怕。”

大概是因為熟悉的中文,付汀梨覺得這個女人的說話方式和她很合拍,她開玩笑地接下去,

“你呢?你不怕我把車開到地球另一邊,然後把你賣掉嗎?”

女人慢條斯理地收回視線,在收納盒裡找到棉簽和碘伏,“這裡開不到地球另一邊。”

付汀梨沒忍住笑出聲,東倒西歪的笑點在加州公路上馳騁。等笑完了,眼睛還是眯成一條月牙,收不住,

“好吧,那就開到最偏遠一個州再賣掉?”

女人正對著鏡子塗碘伏,聽見她這麼說也不惱,隻懶懶地發表評價,

“平白無故讓一個陌生人上車,不奇怪嗎?”

付汀梨想了想,說,“竟然相信一個自己隨便在路上攔下來的人,不是你更奇怪嗎?”

女人將用完的棉簽扔到一邊,動作自然地像是這是自己的車,說話的語氣也自然地像是她們是一大早就一起出發的旅友,

“你的金色頭發很漂亮。”

她們的對話終於變成了陳述句——這好像是在解釋她為什麼攔下她的車,好像又隻是隨意的一句寒暄。

付汀梨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去瞥鏡子。可卻沒看見自己的頭發顏色,隻瞧見女人那雙驚心動魄的眼。

明明漂亮深邃,卻因為眼下傷口的存在,似是瘋狂而平靜的漩渦,好像藏匿著無數隻細小的紅色飛鳥。

不知什麼時候要飛出來,將世界顛倒得七零八落。

就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女人突然在她旁邊笑出聲,笑得眼睫輕輕顫動。

她愣住。

便看見女人很隨意地靠在頭枕上,將剛剛從收納盒裡翻找出來的創可貼,慢條斯理地、整整齊齊地貼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原本不知道女人在笑什麼。但看見女人臉上貼著的那張藍色印花創可貼上,紫色腦袋濃眉大眼的巴斯光年之後。

女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的創可貼也很可愛。”

她知道了,她在笑什麼。

於是有些狼狽地擰開車載收音機,試圖調停時間。頻道正好調到她出來自駕遊時常聽的廣播電台——FM.93.1。

裡麵在放一首在加州時常聽到的老歌,也是這個廣播電台經常單曲循環的一首歌——《California Dreamin》

在旋律輕快反複播放的那句“California dreaming”裡,主持人正在用蹩腳的中文,費力地說,

“今天是來自舊金山的王女士,要祝她的好朋友安女士生日快樂,她說,希望你以後會遇到價值一百萬噸的幸福……”

車在公路上持續行駛,日光潑在臉上,有些熱。付汀梨剛被副駕駛的女人疑似嘲笑性質地笑過,縱使她平日多自來熟,這時候也找不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