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掛在湖邊小屋,屋裡頭一片喜慶,大大的喜字貼在窗上,紅燭火映得屋裡人臉色紅潤。廳正中兩人著喜服站著,手中相連的是紅色的同心結。
映湍站在前,張揚的聲音在喜慶的氣氛中有些收斂:
“一拜,叩拜天地洪福廣,吉星高照到百年。”
我站在一旁,突然想到那晚南意說的話:
“我知道她是女人,我雖然瞎了,也還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我早就想過,在這茫茫人海中找知心人太難,找到能將真心交與我的人的機會更少。我命薄福淺,從未想過有什麼幸福的日子,有她,已經是幾世修不來的福分了。”
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有了紅潤,她那麼淺淺一笑,讓我的心焦顯得那麼渺小。
“二拜,叩拜父母舉家歡,光前裕後振家聲……”
映湍頓了頓。這話難免讓人傷感,江渝的爹娘且不論,南意的爹娘早在十年前含笑入地,再看穿喜服的這一對,愈發可悲可歎。
那日我怔怔回屋,正撞上映湍從屋裡踏出來。我們打了個照麵,映湍仍是沒有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薛泠告訴我,方才映湍去質問江渝。
“映湍一鼓作氣搬出了許多道理,江渝隻說了一句:‘我去翻了生死簿,南意隻有幾月的光陰了。’ ”
江渝手死死攥著映湍的衣領,忿忿道:“你當我願意說這種諾言,隻是,我要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不用多問,也能想到江渝那雙淩厲的眼裡透出的悲涼。
南意祖上積德,這一去便是羽化升仙,人間往事,說忘,也就忘了。
這才是,人所謂天人永隔。
“三拜,夫妻對拜姻緣固,隻願長命無絕衰。”
隻願長命無絕衰。
江渝在搖曳燭光下執起南意的手,紅蓋頭輕搖,被秤杆輕輕撩起,並不十分美麗的那張恬靜的臉著了胭脂,紅妝下顯得嬌豔羞怯。江渝拉起南意的手,朝我們微微點頭,轉身帶南意入房去。
笑,確實是笑,那樣的笑,從未在獨飲逍遙的江渝臉上見到的笑。
待到她們身影消失在廳堂之中,滿屋用術法化出的紅裝瞬間褪去,紅燭被不知哪兒竄出的勁風吹滅,被燭火照的通明的家具窗台霎時喑啞,歲月滄海桑田變遷之感,在場之人無不內心悲戚。
薛泠背手,先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