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建生沒有回Y市。他在香港以夢盈服飾為名注冊了一個公司。初嘗起步之艱。沒有資金,沒有人脈,沒有客戶。一切手續俱全,卻隻是一個掛名的空頭公司。辦公室就是九龍一個租來的房間,業務員就是他自己。他需要人手,但是沒有資金發工資,隻好去找朋友合作。老板都是社交活動家。形勢如此。
這個周末,嚴建生應香港兩個朋友之邀駕車去Y市玩。這是他熟悉的地方,卻是第一次專門為了娛樂而去。他需要多一些圈子,朋友多了路好走。這兩位朋友都是富豪子弟,出手闊綽,對兄弟仗義,隻是有些花花公子的習氣,喜歡流連於燈紅酒綠之地。
嚴建生和朋友在背靠酒吧街的美食飯莊靠裡的一個餐台坐下來。這是一家氣派的大型飯莊,類似於酒樓,菜品比酒樓更農家一點。飯莊外麵的車場已排了隊,有保安指揮著車停車轉。飯莊內客人絡繹不絕。
不一會兒,他們的身邊來了四位年輕漂亮的女孩,自覺坐在嚴建生和朋友的中間,仿佛排好了隊形似的,形成了一男一女的陣勢,將嚴建生等三位男士包圍。嚴建生看著朋友們臉上自在和滿意的笑容,知道是他們早就約好了的,隻有他覺得突然。朋友讓大家輪流做了自我介紹。其實隻是說一個名字,英文名。陌生人,沒有什麼好聊的。隻是為了吃飯,為了秀色可餐。為了不寂寥,為了喝酒有人陪。
客隨主變,這幾個女孩也不多話。她們無一不是妝容細致,麵白如粉,眼影閃爍,頭發或卷曲披散,或挽於腦後,或短貼於麵。或黃得耀眼,或黑如首烏。穿的都是短裝,卻是黑白搭配,風格一致,又各有特點。一個單肩鏤空,一個露著臂,背一隻小包,一個無袖,長臂下垂,一個中袖白紗,穿比不穿更誘人。空氣中因著幾位女孩,有了淡淡的脂粉香氣,若有若無地環繞在桌子周圍。
外人看來,這一座俊男靚女,年輕時尚,貌美如花,好不令人豔羨。嚴建生卻明白是朋友從附近酒吧街招來的小姐。因為她們年輕,不超過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又上了雅致的妝容,一點也不像煙花柳巷的俗粉,倒像是剛從學校出來的時尚女生。
嚴建生長得本來就眉目冷峻,自有一種酷和美。兩位朋友也是時尚英俊的年輕人。這一桌的年輕男女太惹眼,領座的客人都為他們驚豔,眼光不時掃過來,打量他們。這讓嚴建生很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歡被陌生人如對動物一樣的近距離觀察,趁眾人在點菜,便借口打電話出去避避,隻想等旁邊的人都看夠了,他再回來飯桌進餐。
嚴建生徑直朝大廳前台的門廊走去。經過總台的時候,驀然看見一個長發低垂,擋住臉麵,穿著米色紗衣和黑色牛仔的女孩,被兩位男子圈在中間。因為好奇使然,他不禁多看了一眼。這一看,讓他大吃一驚。身材妖嬈,麵容嫵媚的女孩不是彆人,正是多日不見的姚瑤。她的身軀被一位長得有模有樣的男子從背後環腰抱住,另一位男子則將兩手扶在她肩上,肆意搖晃。她是喝醉了吧,不然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人來人往之地被人占此便宜而無動於衷?嚴建生看到那兩個男人猥褻的動作,不禁氣極。走到他們麵前一把摔開了姚瑤麵前的男人,又去掰那個抱住姚瑤的男人的手。兩個男人被突如其來的嚴建生激怒了,都是喝了酒的,上前就朝嚴建生揮動了拳頭。
嚴建生是愛好拳腳運動的人,左右展開手腳,竟一點也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麼安靜。他幾下就甩開了兩個氣勢洶洶的男人。其中一個男的吃了嚴建生重重的一拳,不由得惱羞成怒,抓起台上的盆景就朝嚴建生頭上砸來。酒樓的服務員見客人打起來,早已有人叫了門口的保安。眼看花盆就要砸到嚴建生頭上,一名保安手疾眼快,搶走了男人手中的花盆,推開了嚴建生。另一個男人還試圖上前,也被保安拉住。
荒唐混亂的局麵被控製下來,姚瑤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得酒醒。看見嚴建生臉上似被什麼硬物劃了一條血痕,趕緊拿了紙帕給他擦試。嚴建生憤怒未平,攔住了她的手。姚瑤說:“建生,你受傷了。對不起。”嚴建生看她一眼,又恨又氣地將她拖出大廳,開了車門命令她上車。姚瑤被憤怒的嚴建生嚇得不敢說話,隻好乖乖地跟著他上車。車子快速駛向星河彆墅。
嚴建生手打著方向盤,喘著粗重的氣息。過了幾分鐘才說:“你想乾什麼。你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在外麵有多危險,儘是胡鬨。”
姚瑤說:“對不起。我喝多了。”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應該向你自己說,向關心你的朋友說。若不是看在莊曉夢的麵上,我才懶得管你。”嚴建生說。想起莊曉夢對他的不理解,他又不禁傷感。為什麼對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可以無所畏懼,唯獨對她,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找到曉夢了,她在哪裡?她好嗎?”姚瑤一聽他說起莊曉夢,就急切地問起來。
“在香港。”嚴建生說。
“你見著她了嗎?有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姚瑤問,她對莊曉夢這兩年不聲不響的離開,一直心存抱怨,怪她太冷漠,這麼久也不給她一個來信。可是一旦聽說她的消息,所有的怨都變作了關心和急切。想念一個朋友的感情比愛一個人的感情來得更激烈,更直接。
“嗯。一會我給你她電話。”嚴建生打了一個彎道說。
“她還是做服裝貿易嗎?不知道她變成什麼樣了,我真想見她。”姚瑤對嚴建生訴說著對莊曉夢的思念和掛牽。
“她比以前成熟了,漂亮了。”嚴建生由衷地說,“但是,也變得不那麼容易靠近。或許隻是對我一個人如此吧。是我,對她關心得不夠。唉。”
姚瑤聽見嚴建生歎息,心就會糾結。她見不得有血性的男子悲傷,尤其是沉默冷峻的嚴建生。她說:“會好起來的。曉夢不是無情的人。你臉上還疼嗎?”
嚴建生搖頭,說:“一點小傷。擦破點皮而已,不礙事。你以後不要在外麵喝酒了,要喝也在家裡喝。一個女孩子,成天在外麵花天酒地,像什麼樣子。”
姚瑤從來沒有見嚴建生這麼羅嗦多話,有點感動地笑了,說:“好,我聽你的。以後再不出來混了。”
嚴建生想起她上次說要開服裝店,便問道:“你的店準備得怎樣了,需不需要我幫忙?”話語一出,頓覺氣餒。他現在捉襟見肘,勢單力薄,想要幫她恐怕也隻是有心無力。
姚瑤哦了一聲,說:“還沒開始。不過我已經把黛尼爾分店的工作辭了。”
嚴建生說:“也好。一心一意才能做成事情。”
姚瑤說:“最近你都沒有來Y市,是不是香港公司那邊有什麼事?”
嚴建生淡然一笑,說:“我和你一樣,辭了。現在是自由身。”
姚瑤睜大了眼睛,說:“怎麼可能,你騙我的吧。”
嚴建生說:“我和父親決裂了,和黛尼爾再無一點關係。我現在自己做公司。”
“是嗎?為什麼?”她問。
“他要我娶一個不愛的人回家,為了錢財和地位。”
姚瑤這才相信了,轉而問他:“公司怎麼樣,還好嗎?”
嚴建生說:“還好。剛剛起步。”
姚瑤問:“你們公司有幾個人?”
嚴建生一笑,說:“就我一個光杆司令。”
“騙人。”姚瑤說。
“真的。”嚴建生說著自己都覺得好笑,不像是真的。
“要不要我幫忙?”姚瑤說。
“好啊,可是我現在可沒工資給你。”嚴建生說,他的確太需要人手了。一個人,兩隻手,精力有限,哪頭都顧不過來。
“那好說,先欠著唄。我又不怕你跑了。”姚瑤說。
“為什麼?”嚴建生問她。
“你跑了我找莊曉夢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還住著她的房子呢。”姚瑤說。
嚴建生笑。姚瑤一身毛病,可就這點直爽的性格好,不計得失,活得坦蕩。話說著,車已到了星河彆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