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人不同,來蘄可是將這一切實實在在看在眼裡。他既驚愕於六皇子的大膽之舉,又奇怪自家的將軍怎麼就一副默許了的姿態。不過心裡雖有疑惑,他是斷然不敢帶著這樣的問題去請教尉崢的,這無異於將自己置於命垂一線的境況。
正如薛孝阮所說,文臣藺泯文的確是死在這附近的。因為南門附近曾發生過幾起人被狼咬死的事件,為了防止野獸襲擊,就安設了許多處陷阱。
藺泯文正是葬身於這陷阱之中。
素瑤因為心係自己的父親所以提前回去,孝阮就跟隨尉崢到了案發之地。
“被三十四支利刃當胸刺穿,不死才奇怪吧。”孝阮蹲在大坑邊上,心有餘悸地看著那些沾血的刀刃,問著與案情毫不相關的問題:“這些兵刃造型如此奇怪,是從戰場上運回的吧?”
“殿下所言極是。”鄭圭討好地笑著,答道:“聖朝外境與蠻夷諸多戰亂,運回做陷阱的這些兵器多是夷族所用,所以造型怪異。”
孝阮眨眨眼睛,盯著陷阱裡一柄小臂長短的小劍。那小劍上鑲著彩石和貝殼,雖然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但卻五顏六色十分好看。他拍了拍尉崢身後一個軍士的肩膀,指指坑中那柄劍道:“你去,幫我把那個拿出來。”
“……殿,殿下。”那個軍士看著層層的刀山不敢下去:“去到這下麵可是凶多吉少啊。”
“必然如此,若沒什麼風險,我就親自下去了。”
尉崢在四周觀察著地形,並不理會少年胡鬨。
礙於其身份,那軍士便不得不奉命下去。雙手緊攀著坑壁,小心挪動著四肢,他的身體必須扭轉出奇怪的姿勢,才能將手伸向那柄小劍的方向。眼看著劍就在手邊,軍士緊插在坑壁中的右手卻忽然鬆動,原來無意間竟將一塊石頭抓在了手裡,此時石塊被撬出泥土,那軍士竟翻身落入刀山之中,刺了渾身的血窟窿。
“呀!”孝阮嚇了一跳,身邊的人也駭得麵無人色。那人隻發出了簡短無助的一聲慘叫,便葬身在刀劍之上。
“這……如何是好呢。”孝阮顯出手足無措的樣子,尉崢看了他一眼,挪開視線。
少年在人中看了又看,視線最後落在了來蘄身上:“你既然是王爺的部下,必然有一身的絕頂武藝,你能幫我取出來嗎?”
來蘄幾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眼前的這個皇子,居然對那軍士的死滿不在乎,還惦念著那柄劍!當下氣惱,揮起腰間的鞭子甩入刀坑,將那軍士的屍體從坑裡卷上來,附帶捎上了那柄小劍。
“給!”來蘄滿麵怒容地將劍塞到孝阮手裡,再不看他一眼,忙著吩咐隨行的人將那軍士好好安葬。
孝阮打量著手裡的劍,臉上的表情就如同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殿下,這裡沒有什麼了,我們去義莊看一下那幾人的屍首罷。”尉崢細看過了周圍,神態自若,如同剛才那幕慘劇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回城的途中,來蘄依舊在生氣,以往跟隨尉王爺上陣殺敵,倒也見慣了生死,可是剛才發生的一幕就是讓他無法釋然。血和死亡如此沉重,那從一出生就注定錦衣玉食的小皇子根本不懂,居然將人命視若草芥!
“你在生我的氣?”耳邊忽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定過神來,才發覺孝阮正帶著笑意望著自己。那張臉上的笑容曾經讓他失魂落魄,可是現在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這笑容。
“屬下不敢。”來蘄彆過頭,悶悶答道。
“你不敢看我,那分明就是在生氣。”孝阮一邊打趣,一邊望向灰黃色的天空,說道:“你現在一定認為,我這從一出生,就享受著理所當然的錦衣玉食的皇子,根本不明白死亡的沉重,既蠻不講理又任性,簡直跟草包沒什麼區彆。”
來蘄完全呆住了:“你……”
“我猜中了?”孝阮眨眨眼睛,臉上卻多出幾分無奈:“你隻知是我害死了他,怎卻不問我為什麼要害死他。”
來蘄更加不解:“為什麼?”
“你當時若不那麼感情用事,把那人的屍體搜上一搜自會明白。”少年歎了口氣道:“他一直跟隨在尉王爺的身後,我叫他的時候,他的手裡正握著一柄泛著青光的匕首。”
來蘄這一駭也是不輕,瞪圓了眼睛:“你是說他準備行刺將軍?”
“這彌瓏疆是疆域交接之處,最常見的便是殺氣。”孝阮道:“就如同我對你家將軍說的,在這種餓殍遍野的地方,一定要小心行事。”
他實在悶極了這人命官司,索性將話題轉移到了兵器上,順手摸了摸來蘄腰間彆著的鞭子,奇怪道:“怎麼你用鞭的,我還以為軍士都是使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