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令她震驚的是,在那鏡湖邊上。一個風華絕代的紅衣女子翩然起舞。
天上正下著密密的絨雪,一片一片似鵝毛般覆蓋地麵。忽的,一片雪花輕盈的落在了一片如蝶翼的睫毛上。那女子輕輕的閉上眼,然後睜開,雪花卻始終不肯落下,似是戀上了那雙空靈而深邃的淺如湖水的瞳眸,然後融化成了水,潛入那眼裡欲落的淚水中。
透過密密的大雪,離鳶隱約間能夠看見一襲如花般豔麗的紅,在漫天飛雪見,悠然起舞。萬物皆白,唯獨隨風搖曳的赤萏為她伴舞,依稀可見她眉中的悲憤與無神。
她的腳浸入了冰冷的湖水,起舞旋轉時還可以瞧見那凍得煞白的腳踝。她竟是在這嚴冬赤足起舞!
曾經的光華,霎時化作雨雪芬揚,徒增冰冷。
她的每一次仰首,每一次舉足,都溫柔而美麗,生怕舞碎了風雪,劃破了清水。
到了最終,終是背叛,然而為了這一次可笑的嘗試,蘇嫣然付出的則是生命乃至整個人生。從此,沒有人,會再願意付出如此大的賭注,在這亂世紛擾中再去奢望真情。
離鳶幾乎瘋狂的驚叫,她的眼眸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助,可是說聲音竟然像貓一樣輕微:“不要……求你不要……”
離鳶用力的搖著頭,想要上前,可是那抹身影卻是愈加遠去。
然後,離鳶看著那一抹身影越舞越深,那是一支絕望的舞蹈,最終舞儘了蘇嫣然的生命。
離鳶看見,那身影最終消匿在了漫漫湖水中,泛起些許漣漪,然後一切回歸平靜。
蘇嫣然竟是不惜以性命相賭,也要讓離鳶活在這個世上。然而,在這場這慘烈的賭局中,她雖死,尤贏。
離鳶沒有想到,她的生命竟然是這樣用母後的命換來的。頓時喉頭似有腥甜,心如刀絞的疼起來。
原來,她才是罪孽深重的那個。
她一直以為,當年父皇滅了灃國之後,便覺得作為和親公主的母後再無利用價值,才會狠心的“斬草除根”。
然而,事實卻是她的到來,讓母後被冠上私通的罪名,讓父皇震怒,而母後卻憑借著父皇不可一世的寵愛,誓死護著自己,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她太低估了當今君王的情意,亦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身價。
既然她不是龍女,她沒有繼承著皇室的血脈。那麼,她到底是誰?
望著眼前似是非是的景色,熾菡花在風中搖曳著,舞動著,悲吟著。離鳶感覺自己簡直不能呼吸。
她希望自己可以快些醒來,不再觸此舊景,不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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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所願,在她瀕臨崩潰的時候——
她終於睜開了那雙清澈而迷茫的雙眼。
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來,她猛然間大口的喘氣,抬手一摸,不隻是汗水還是淚水,臉上竟然濕了一片,連枕頭都被沾濕了一大片。
夢靨。簡直是沒有辦法逃脫的夢靨。
自從三天以前,她得知了這個駭人的內幕,她便是隻要一閉眼,就可以看見母後投湖自儘的情景,每次竟然是做一樣的夢。每次,竟然都是遮掩被困夢中,難以自拔,痛苦到窒息。
倏然,離鳶又看到了被整整齊齊的疊在床邊的紅色流蘇長裙。她最喜歡穿紅色流蘇長裙,外層輕紗隨風飄揚的模樣,像極了當年蘇皇後起舞的身影。她以為這樣,就像是母後日日伴在左右,不會再孤單。
可是現今,隻是一眼,離鳶的心就戰栗起來。她將紅色衣裙迅速埋入被子中,圖得清淨。
沒有想到,現在她每看一眼,竟然是剜骨般的疼痛。
咚咚——
門忽然被扣響。離鳶瞬間抬起頭,聲音有些受驚般的喝道:“誰!!”
門外似乎為離鳶的語氣稍稍驚訝了一下,才說道:“公主,九皇子來了。”
離鳶眼神忽然變得柔軟下來。但是她卻沉默了許久,知道外麵再次問道:“公主,不去見殿下嗎?”
離鳶搖搖頭,像是搖給自己的看,輕然說道:“說我還在睡,要他先回去吧。”
門外的腳步漸漸遠去以後,外麵就是一片寂靜了。明明是夏末了,連鳥叫聲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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