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刀猝不及防,準頭一偏,落在地上。
背對著她的二人,瞬時轉過臉來。
一模一樣的臉,蒼白,沒有血色。
人皮麵具!阿木的理智轟然回歸。遭了!是妙音閣殺手!
並不是說,殺手有多可怕。八年前妙音閣的殺手,她也見到過一個。可是自從雲閣主繼任,妙音閣的手段變得更加殘忍,以前是不放過任何當事人,而如今,是不放過任何一個目擊者。
況且,她不僅僅是目擊者。她出手救了肖諾。
不論結果,單單現下的情形,她便無法應對。
心中忐忑,麵上卻沒顯出多少。畢竟做了八年的長留宮主,早已不複少時的浮躁。
“閣下要殺肖諾,那可巧了。我和這賊子也有仇。”阿木寬袍廣袖,亭亭立在眾人對麵,“不過,我這人有個毛病。不喜歡彆人礙我的事,尋仇的時候,也一樣。”
這是要救他的意思了。
肖諾撿起落在他腳邊的蝶戀劍,反手擲給阿木。
“你不就是想殺我?這位大哥幫你代勞,還省了你的力氣呢。拿著劍趕緊走。還是你想留在這兒看我的死相?”
他又笑起來,渾然不覺身處的險境。
“我儘量死的漂亮點。免得嚇壞了你……”
阿木的臉色越來越沉。兩個布衣人,雖然看不著臉,但想來大家哭笑不得的心境都是一樣的。
“住嘴!”
“住嘴!”
阿木拽著蝶戀劍的劍柄,忍無可忍。
與此同時,站在肖諾身前的布衣人也開了口。
肖諾靜了一瞬,隨即又叫起來:“哎?我問你話你不出聲。來了個美女你就開口說話?你彆看她柔柔弱弱,長著張任人欺負的臉,其實,她凶得很。”
邊說邊使眼色讓阿木先走。
可惜阿木和布衣人罔顧他的苦心,已經動上了手。
阿木的武功今非昔比,以一敵二,還是有險勝的希望。
肖諾本以為阿木武功不濟,現在一看,倒是不敢小瞧了她。當下乾脆的閉上嘴巴,自己點了手臂上的穴道止血。
劍走輕靈,勢若驚鴻。長留宮祖師婆婆留下的劍法,在阿木手上展露無餘。
若不是怕分了她的心神,肖諾就要拍手稱好。
來來往往幾個回合,一人肩頭中劍受傷。
阿木心下略鬆,分神去看肖諾。
這一看,卻是大吃一驚。
肖諾倚靠的大樹後,赫然站著一青衣男子。麵容隱在陰影裡,瞧不清長相。
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站著,仿佛不存在般。而他們四人竟然都沒有覺察到他的出現,可見這人的武功深不可測。
不知對方是敵是友。阿木全神戒備,提防他猝然發難。
“靈性有餘,定力不足。”
覺察到阿木注視的青衣人悠然踱步,從樹後走出,手中一把玉骨折扇。
阿木聽到他的聲音,腳下一滯。身前本可以避開的銀刀就要落下砍傷她的手腕。
青衣人幾不可聞的歎了一聲。
沒有人看清他怎樣出手。
一枚透骨銀釘卻實實在在打偏了那柄銀刀。
“宮主大人!”阿木失聲叫道。
青衣人不理她,徑自展開折扇,幾個輕揮,擊落兩人手中銀刀。
二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不敵的含義。
不待君池進一步動作。兩人迅速咬破口中毒藥,自儘了。
活生生的人,瞬時倒在地上變成了兩副冷冰冰的屍體。
“你的劍法,還需再練。”青衣人瀟灑合扇,轉身道。
阿木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自從八年前論劍大會之後,君池便留下蝶戀劍,傳位於她,自己孤身一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長留宮上下無人知其去處。她本以為有生之年再難一見。
“阿木……阿木拜見宮主大人!”阿木放下蝶戀劍,躬身行禮,一如八年前的恭謹。
青衣人終於轉過臉來。
長眉入鬢,鳳眼斜飛,薄唇緊抿,膚色白皙。
他彎腰撿起寶劍,輕輕摩挲上頭的花紋,如同欣賞一件古董。
“木宮主認錯人了。”他輕笑一聲,眼中是濃得暈不開的憂愁。“君某人江湖無名浪客而已,不是什麼宮主大人。”
修長手指握著寶劍,直直遞到阿木眼前。
阿木抬頭看他。
俊秀的眉眼,挺拔的身材,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時光,仿佛凝固在八年前,那個有豔陽有微風的日子,他仍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瀟灑倜儻的長留宮主,身邊有紅顏相伴,嬉笑怒罵儘是喜悅。
可是,又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的臉上再沒有笑意。也許,他的唇角是翹著的,他的眼尾是上挑的,可是阿木知道,他沒有笑。
他是一個人。
宮主大人說過,到哪裡都會帶著秋妍姑娘,再不分離。
而現在,他卻一個人。
阿木想,她大概知道他憂愁的原因了。
她接過蝶戀劍,站直身子,微微攏袖為禮:“那便,謝過君公子相助之恩。”
青衣人眼神掃過阿木和坐在地上的肖諾:“你們兩個,好自為之吧。相守之期太短,莫要空負光陰。”
言罷,利落轉身踏月而去。
他輕功卓絕,姿態優美,翩翩真如仙人一般。
阿木立在原地,終是忍不住,衝著他的背影喊道:“君公子,你保重!”
直到他去得遠了。阿木才走到樹下,嫌惡的踢了肖諾一腳:“裝什麼死,起來!”
肖諾乾脆利落的跳起身,拍拍袍角上的灰塵。
“不要這麼凶嘛,我知道其實你舍不得我死的,要不然剛剛為什麼救我……”
阿木惡狠狠的瞪著他:“我想親自宰了你!”
肖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她:“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阿木怔了一瞬,轉過臉去:“我不想和傷員動手,等你傷養好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