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模糊了雙眸,一點點綰回了心緒。那一襲素衣的女子似是在自己麵前飄渺不定,卻又漸行漸遠,是她,那個癡女子……
她靜靜沉在水中,仰麵朝上,水光點點,卻又看見了那墨藍色的天,初露的星子晶瑩而璀璨。可每一顆都是那樣無比寂寞。無法遏製的寒冷,和孤獨感讓她全身寒冷,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沒有歸屬沒有依靠,她費儘心思,終不願是一場浮華,一場泡影。
隱約感覺到有一雙溫柔的手捧起她的臉,將鳳凰花簪在她的鬢角。那人似乎笑了一笑,臉上的愁容散去不少。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充斥著梨花和梨花釀酒的香味。
這種味道有多熟悉,又有多陌生。那個終日以一襲素衣出現在彆人麵前的女子,那個不顧他人不屑的目光依然能含笑的女子,那個一夜風情卻葬送了終生的女子。
那個女子,蘇涅再清楚不過,脫口而出:“娘親……”
那素衣女子隻是一拂袖,瞬時,落英繽紛。萬物都葬在了這醉人的梨花中,永世深陷,無法自拔。這場梨花雨落得太美,也太讓人心醉,以致心傷……
紛紛落英追敘起了上一個時代愛、恨、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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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大街小巷還是名門世家,都知曉蘇家是一個名門權貴之地。不管事論財,論勢,都是人人向往的地方。那時蘇家的老爺也就是蘇涅名義上的爺爺。蘇家老爺看重權貴,名門。在自家兒子即將成人之時選擇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作為蘇家媳婦進門,作為未來整個蘇家的夫人,協助自家不成器的兒保住蘇家。
為了這個決定,蘇家老爺反反複複,思前想後地斟酌,終於想到了一個最好的人選:方家的大小姐。那方家小姐是名門閨秀,素來被調教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樣子。被人讚賞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女子,任誰娶到都是天大的福分。
“迎娶方家大小姐”
不論對於蘇家還是蘇家少爺來說都是一個不錯的決定。
奈何當時的蘇家少爺竟然還是個癡情的種子。他與一個風塵女子私定終身,決意要躲離蘇家遠遠地。奈何畢竟是風塵女子,一心唯想著蘇家的財富,便與那老爺說:若是要我離開少爺不難,隻需花些財兩破費一下便可。那老爺也不願將事情鬨大,隨意塞了些銀兩便打發走哪女子。
隻是蘇家少爺不願意相信這種事實,心如死灰不複溫。於是夜夜在煙花巷柳之地買醉,直到灌爛為止。
那一夜,他狂飲不止,不知覺中拖著一個端茶倒水丫鬟當做了曾經的枕邊人,強要了那個女子。
那個名喚梨香的丫鬟便是蘇涅的娘親,而她隻是因那一夜春宵,卻苦苦孤枕而眠了多少春秋都不知,她記得的是那夜對他枕邊耳語廝磨的男子,那個對她溫柔低語的男子。
而那男子在第二日絲毫不願意承認這是自己做下的錯事,在他眼中,著全然不是自己之過,是哪個低賤的女子不要臉的勾引。百般辯駁,然而一切早是難以換回的定局。
沒有人願意承認那個丫鬟,那個地位低下,那個一點朱唇萬客嘗的賤丫鬟。蘇家不願意,蘇家少爺不願意,包括未來的夫人也不願意。
但她腹中懷有蘇家的孩子這是事實,毋庸置疑的事實。蘇家老爺為了封住街頭巷尾的口,萬不得已值得讓這個女子入了蘇家的門,給了她一席之地。但是她的一席之地隻是一個竹林後的破屋子,以前這裡不過是放廢柴的地方。蘇家人下了規矩,她與她的孩子不得出著竹林半步。
然而對於梨香而言,已然成為天堂,她堅信,堅信那夜在枕邊廝磨的男子會回來,接她回去,重燃心中一點點愛的火花。
隻是心中唯一的一點業火隨著時日的消磨,漸漸地成了灰燼。
那男子心中從未有過她,從未。她的唯一一點的盼頭,竟如夢中幻影,遙不可及。他的愛太過虛妄,隻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
於是梨香為了打發這種揪心的念頭,開始日複一日地種樹,種梨樹。她說:想他一次,便種一棵梨樹。終有一天他會回來,看到這片她苦心孤詣種的梨樹。她還說:當他看見時,他就會想起曾經,唯一的愛……
隻是那片梨樹,直到滿園梨樹芳華落儘,他也從未看到過,他也永遠不明白曾傷過一個女子有多重。
所有的梨樹,如飛雪飄落的樣子隻有兩次。一次是蘇涅降生的那夜,唯有接生婆看見,飛雪與落英相映成趣,三月飛雪同與梨花舞,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另一次是蘇涅娘親逝世的清晨,所有的花都敗了,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枝頭再也不見一朵梨花。它們都走了,隨著那苦候不知多少個春秋的女子走了。隻是不知是無奈,是悲哀,還是惆悵……
蘇涅的降生是被蘇家所有人都唾棄的,有的人同情,有的人厭惡,有的人淡漠,卻終是化成了兩個字:不屑。這個詞彙深深地烙印在蘇涅兒時的心頭,揮散不去的陰霾。
她降生的那夜,蘇家的大小姐蘇錦也隨之降臨人間,當產婆急急前往前院要告訴蘇家少爺這個消息時,蘇家少爺正在往蘇家的少夫人那邊趕去,心中的興奮和喜悅喜形於色。而聽聞那個女子也誕下一女時,臉上顯然是無比的倦厭,他擺擺手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產婆見蘇家少爺毫不在意的樣子,隨口道了一聲:“那誕下的女嬰喚作何名?”
“單名孽。”蘇家少爺的身影隱在夜幕之中,“賤人生下的孽種而已。”
那產婆聽了這個名字後,隻是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女嬰該如何麵對今後的人生呐。她將錢納入囊中,噙上一絲苦笑便離開了蘇家,這女嬰的命還是要靠自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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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涅和蘇錦誕下後的一年之中,一向風平浪靜的蘇家卻是天翻地覆。
蘇家老爺死了!
那個人人敬畏,財勢一方的蘇家掌權人死了……
這在常人眼中不過是件平凡的事情,人到老年終有一彆。卻在有心人的眼中,暗自生出了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