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儘 “孤雪飛,孤影飛,初見相思白發……(1 / 2)

毀神之瞳 滄海一舟 6689 字 10個月前

“孤雪飛,孤影飛,初見相思白發微。”白茫茫的雪中,一名素衣女子翩翩起舞在鳳凰木下,四周除了光禿禿的梨樹枯枝,還有一個抱膝而坐的小姑娘。那小女孩的眼神遊離,有時在看中間那女子的舞姿,又有時在看天邊單影掠過蒼穹。

素衣女子像是感應到了那個孤單的身影的心思,想要悄悄地嚇她一下,怎料蘇孽卻是先開口道:“雪姐姐怎的停了?阿蘇還想看。”這時候她的目光再也沒有看其他地方,隻是一味地盯著那個素衣女子,一如她一直那麼認真。

素衣女子不再答話,隻是伸手摸著身側鳳凰木的樹乾,望著樹梢喃喃道:“鳳凰木花開重蕊,如鳳凰丹寧,殷紅如血。”她拾起隨風打落的鳳凰花,靜靜地走到蘇孽的麵前,伸出手捧起她的臉,將鳳凰花簪在她的鬢角,盈盈一笑,愁容散去不少。

“鳳凰花襯著阿蘇果然漂亮極了。”言由心生的讚美,不由得讓臉上陰沉的蘇涅也有幾朵紅雲飛上臉頰,嗔道:“阿蘇配不上,雪姐姐是美人,鳳凰花配雪姐姐才好……”被喚作雪姐姐的女子身子一僵,她愣愣地將手收回,蘇孽見她的眼神淡漠如水,冷漠如冰,不由得覺得麵前這不食煙火的女子仿佛來自遙遠的千年之外,不屬於這個世界。她見得到,聽得到,卻永遠觸摸不到她的心……

亦或是,她根本沒有心。

“阿蘇,阿蘇……是姐姐配不上這個世界,空有一副皮囊,裡麵卻是空白一片,什麼都容得下,什麼也都容不下……”齊雪捂著自己心的地方,卻沒有律動的跳躍聲。在那一刹那,蘇孽頓時覺得她離自己很遠,宛若手心的雪,明明像是擁有著,卻,不能永遠抓住。

“姐姐,可是有心事?”一貫如蘇孽這般冷漠的孩子也不禁的開口,眸子上泛起了層層擔憂。她有些恍惚,擔心著麵前這真真實實的人,在下一秒鐘,就化煙而去。

素衣女子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抿唇一笑道:“小蘇孽擔心了,姐姐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她領著蘇孽站到了那株鳳凰木下,想指著給她看些什麼,蘇孽的話卻打斷了她的笑容:“姐姐,有些事情,我還是分得清是真是假的,不想說便作罷。”她的嘴角掛上了一種冷笑,這個蘇家,就是最好最大的戲院,種種是是非非,亦真亦假的事情在上演。

她亦是演員,亦是觀眾。連自己都未必分得清。

齊雪在聽這話的時候,垂眸緘口,宛若在哀惜一個連舞勺之年都未到的孩子,為何要看破那麼多的事情。

她歎口氣,不顧蘇孽陰冷的眼神,指著鳳凰木道:“蘇孽,你聽好了。”齊雪一改之前柔和的聲音,頗為嚴肅地說道,“十年,十年後,鳳凰木就會煉出連九天之上都比不得的戾香。此香可堪稱天下第一,若是我等不到了,蘇孽替我取下,百利而無一弊。”話說到最後,隱隱地有些哀傷。蘇孽抬頭,紅冠如火,葉紅似血,心中茲茲地生出一種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鄭重地點頭道:“是。”

齊雪對蘇孽的答應也放下心,微微一笑道:“鳳凰花開花敗,涅槃如火,不知何時會再重生。阿蘇,你就如這神木,不知何時會展翅翱翔九天,鳳鳴驚人?”蘇孽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一味地聽著。

素衣女子眸光瀲灩流轉,如一泓幽潭,三分笑中含著三分凜冽,道:“蘇孽,今後你便改名為涅,鳳凰浴火,你我可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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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蘇涅是個無情無義,絕情決義之人,可是她也從未忘記過當年見到齊雪的第一眼。第一次她在除卻娘親之外的人,展現了自己全部的內心。倒不是齊雪擁有充分的愛,而是她的眼神能穿破世間所有的障礙,直直地抵達蘇涅的心中,一覽無餘。

其次,就是蘇涅從小到大,唯一對她有過關懷的人。即使彆人說她是怎的羅刹心腸,空有一副美貌皮囊也無所謂。因為她給了蘇涅一種彆人無法給予的東西:希望。

那一年,是蘇涅髫年之齡。在竹園長大的小女孩什麼都沒有見過,她的眼中好像隻有一個竹園般大的世界,和一個整日鬱鬱寡歡,從未和她有過溝通的母親,那滿院子如雪紛飛的梨花,還有一個個對她們母女嗤之以鼻的下人。

起初蘇涅還不懂得那些人流露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直到後來懂了,也不想懂了……

令人頗為震驚的一點就是,這不諳世事的小女孩的臉上永遠掛著一副淡漠如水的表情,對彆人就似一直拒之門外,不得三尺近。

那一天,是蘇涅此生也無法淡忘的傷疤,曾經是想那麼狠狠地拭去,卻,永遠不痛不癢地提醒著她,那日無法揮去的陰霾。

第一次趁著下人們都在一旁酣睡,偷偷溜出竹園的蘇涅才發現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忽而撲進花叢中,想捉那閃翅的蝶兒,忽而爬上高高的櫻桃樹想搖兩個櫻桃下來嘗嘗。

待爬上了高高的櫻桃樹,儘覽整個後院的時候,才發現竹園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破角落。花花世界勾起了蘇涅所有的好奇心。

綠紗帳,小軒窗,回廊蜿蜒,波麵上水光點點,忽沉忽起。

她靜靜地躺在枝上,仰麵望天,從疏朗的枝條裡可以看見碧空如洗的天,一片又一片的雲兒飄過,灑脫自由,不羈於人。那時的夢想是最美好的,也是如今最遙不可及的。

“小姐姐,你在做什麼呢?”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樹下響起,聲調不高,卻險些讓蘇涅從樹枝上摔下來。

下頭是一個身著粉衫華裳的小姑娘,玉琢的臉蛋總有種讓人捏一把的誘惑力。甜甜的聲音讓坐在枝上的蘇涅有些不知所措,她輕輕地從樹上爬了下來,為了顯得自己不那麼臟,蘇涅用小手特地一抹臉上的灰,淡然開口道:“我在樹上摘櫻桃……”

“哦,是麼……”小女孩顯然對麵前這個臉上臟臟的同齡人不冷不熱的話有些失望,她從小就是被爹和娘的寵愛寵大的,是蘇家的掌上明珠,仆人見了她無不低聲下氣。而麵前這個人好像不一樣。

粉裳娃娃嘟起了小嘴,不滿道:“小姐姐,錦兒也要,你去幫我摘好不好?”她忽然勾上了蘇涅的手臂,撒嬌地搖著。卻忽然發現麵前這個麵上臟臟的小女孩身上也是那麼臟,一下氣甩掉了她的手臂,略帶哭聲道:“錦兒不喜歡,姐姐好臟,好臟的。”說著,小手還在臉上抹了一把淚。

這下子蘇涅更是不知所措了,麵對麵前這小女孩一會兒撒嬌一會兒賭氣,她隻好一味地擺手道:“不是,不是…對不起,對不起……”然而這樣的道歉根本無濟於事,隻聽麵前的哭聲愈發大了。

蘇涅頓時站在原地無措,傻傻地站了半晌,才想到要拔腿走人。

“慢走!”

蘇涅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一個衣著繁複的女子,蘇家的大夫人帶著那還在哭的女兒站在自己跟前。

方氏見自己女兒哭成一個淚人,早是氣結,滿麵怒色,大聲道:“你怎麼欺負我家錦兒了?”

蘇涅瞠目結舌,她不知她做了什麼?又做錯了什麼?她又能對蘇錦做什麼?她的迷茫地望著還在哭的蘇錦,希望她能幫自己解釋,誰知蘇錦哭哭啼啼地指著她道:“她好臟,好臟!”

而方氏卻不依不饒繼續指責蘇涅:“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要欺負我們錦兒!”她猛地將蘇涅向後推去,蘇涅人單力薄,一把就被那方氏推到在地

“我真的沒有欺負她……”蘇涅輕聲辯駁,依然是無濟於事。

“什麼?你沒欺負她?你看,我們錦兒眼睛都紅了,都快哭瞎了!你果然是災星,災星!。”方氏和平時端莊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兒身側的壓簧也隻道是蘇涅欺負了蘇錦大小姐,方氏護女心切罷了,方氏直指著她道:“果然是賤人生下的貨色,雜種,快給我們錦兒磕頭賠不是!”

“我沒有。”蘇涅起身,禪落了身上的灰塵,一改之前的手足無措,一臉冷漠地道。方氏一晃眼,忽然瞅見了蘇涅的左邊的眸中有猩紅點點,自己就像是沐浴在血光之中,無法自拔。方氏猛地再一眨眼,卻發現蘇涅還是之前那模樣,估摸著是自己晃神了,看錯了。

蘇涅的眼神就如被碾過的冰雪,寒氣透骨。方氏自然是對這眼神不滿意,蘇家從大到小,老爺都很少用這種眼神對視她,此時,她就覺得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連麵前這個不知名的丫頭都敢輕視她。

“啪”方氏反手一個耳光扇過去,將蘇涅蒼白的臉扇到了另一側,還留有五個鮮紅的指印。方氏怒道:“將這死丫頭帶到我後院,作為主母,我可要好好地教訓她一頓。”說罷,安慰著一旁早已不哭,臉上還微微露著笑容的女兒向前院走去了。

那些丫鬟怎敢違抗夫人的命令,連拖帶拽地就把蘇涅拖到了那個地方,有血的記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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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究竟給不給我的錦兒道歉!”在椅子上已經坐不住的方氏猛地站立來,向趴在地上已經受了十七八棍的蘇涅怒目咆哮著。她第一次見到七歲小孩子在她的家仆棍下還能硬挺著,不哭不鬨,目中還有對她的鄙夷。她走上蘇涅的跟前,不解氣地又甩了她兩個耳光,道,“死丫頭倒是能撐著,不過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若是你願給我錦兒磕頭道歉,我也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