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不怕,就是蠻煩他。”何先中說。
楊瑞華不緊不慢地說:“確切地說,是回避他。”
楊蘭見從不多話的楊瑞華說到這份上了,就追問著:“你怎麼知道的?萬青怎麼回避的?”
楊瑞華笑笑地說:“就是有一次啊,史懷遠要萬青同他一起到縣裡去開個什麼會。我一出楊家寨就看見萬青騎著自行車飛快地從高坡上衝了下去,立馬就左轉縣城方向的山坡不見了。緊接著史懷遠也衝了下來,可能是心急了點,他怎麼就向右拐了。所以,他一衝就衝到沙河的河灘上了,再往前衝一點就要衝到河裡了。唏哩嘩啦,人也倒了,車也倒了。
萬青聽到響聲,連忙下車,從山坡後探頭一看,嚇著了。正不知怎麼辦好,見我從坡上走來,就說:‘楊老師,你去看看,史校長怎麼樣了。’
我納悶地問:‘他怎麼樣了?’
萬青說:‘誰知道呢,他怎麼往河裡衝呢,你去看看吧。’
我一邊往下走,一邊大聲問:‘史校長,你怎麼啦?’
史懷遠立即站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說:‘我,沒什麼沒什麼,嘿嘿,刹車不靈。’
萬青一聽,連忙騎上車走了。”
羅喜聽完後連忙說:“哎,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嘛?”
楊瑞華仍然笑著,慢條斯理地講:“還有一次啊,我們幾個人要到縣城裡去閱卷。大家都說乘車去,史懷遠說,要跟學校節約,每個人都騎自行車去。萬青說她沒有自行車,自費去。史懷遠連忙跟她借了一輛。
騎到半路上,史懷遠說他的車壞了,要回了萬青的車,讓萬青坐到他的車後麵。萬青坐上去了,他把車騎得飛快,美滋滋地說:‘不要怕啊,我騎車的技術好得很!你要是怕呢,就抱著我……’”
“啊哈哈哈……他的技術好,怎麼騎就到河裡去了呢。那,萬老師抱了嗎?”穀桂花仰麵大笑地問。
楊瑞華忍著笑說:“萬青怎麼抱啊,她坐上去立馬就下車了。等到史懷遠沒有聽到回應,朝後一看,才知道萬青沒在他車上。他邊騎邊張望著,過了好一會,他看見萬青坐在一輛過來的公交車上。他咬牙切齒地罵道:‘該死的,該死的狗婆娘!’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笑得不亦樂乎。
羅喜說:“等等,還有好笑的呢。就是有一回,哎,應穀聲,你應該記得的。”
應穀聲笑著不答。
羅喜繼續說:“就是史懷遠剛來雲鳳山的那個冬天。我冷得坐不住了,就跟應穀聲兩人撞肩膀。本來是想暖和一下的,撞來撞去,我勁大,把個應穀聲撞得團團轉。應穀聲發毛了,說:‘我是在讓著你,你拚什麼命啊?未必我還撞不你蠃?’
我樂得嘿嘿直笑地說:‘我不需要你讓,你要是蠃得了,來嘛!“
我們倆人吵吵嚷嚷地在那兒撞來撞去的。
史懷遠不知怎麼踱到我們辦公室來了。那會,還沒宣布他是校長。他望著我們倆笑了一會,就圍著萬青的桌子轉。萬青低著頭一心一意地改著作業,沒在意。
史懷遠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說:‘哎,你乾嘛?不歡迎就不歡迎嘛,你撞什麼撞的?‘
萬青抬起頭來白了他一眼,就又低下了頭做事。
史懷遠說:‘要撞你就站起來撞,坦坦蕩蕩的,要怕,你就彆先惹我,怎麼樣?’
見萬青還不理他,他就轉到萬青的另一旁,說:‘我就知道你怕我,你哪是我的對手……’
應穀聲見狀,說:‘哎,你跟個女同誌叫什麼板啊?要來,就跟我們這些爺們來!’
史懷遠說:‘我願意,她也願意,你管什麼閒事啊?’
應穀聲不跟我撞了,他氣衝衝地走到史懷遠麵前,說:‘今天這個閒事,我還管定了,你要怎麼樣?’
史懷遠伸長著脖子,望著應穀聲抖著狠:‘嘿,怎麼樣,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我還怕你不成!’
萬青連忙起身,說:‘對,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誰怕誰!來啊!’
她拍著正跟應穀聲吵得起勁的史懷遠的肩膀,說:‘開始,開——始!’
見史懷遠還對著應穀聲吵著。她用力一撞,把史懷遠撞得一個趔趄,身子歪了好幾步。
她哈哈哈笑著大聲說:‘我蠃了,我蠃了!哎——我蠃了,你還吵什麼吵的?’
史懷遠這才丟開應穀聲,對她說:‘你這也算蠃了?’
萬青說:‘嗯,蠃了!我都喊了兩遍開始了。’
‘那我沒應聲啊?’
萬青說:‘你批判我時,我一不吭聲,你就說我是默認了。那你剛才也是默認的,對吧?怎麼,你想賴啊?’
史懷遠拍著胸,說:‘好笑,我賴什麼,我用得著賴嗎?不是還有兩次嗎?三比二蠃你!’
‘好啊,來吧!’萬青豪爽地說。
應穀聲攔著萬青,說:‘你跟他比什麼?他壯得象頭牛樣!’
萬青把胸一拍,說:‘哎,不就是一頭牛嗎?我還怕他不成?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拚了老命,也其樂無窮啊!’
萬青說著,誇張地甩著手。
史懷遠急切地說:‘準備好了沒?快點啊!’
萬青說:‘啊,好了,來!’
兩人肩膀對肩膀地撞過去,史懷遠把萬青撞得後退了好幾步。
史懷遠高興得咧著嘴,亮著一棵金牙,一棵銀牙,大笑著說:‘我蠃了,這一局我蠃了啊。’
萬青裝馬糊地說:‘啊,你蠃了,你怎麼蠃了?’
‘我把你撞了那麼遠呐,還不算蠃了?’
‘好,這一局算你蠃了,一比一平,還有最後一次決定勝負,來吧……’萬青說著,急忙地卷了卷袖子,甩了甩手,擴了擴胸。
史懷遠急躁地叫道:‘哎,快點啊,你還要準備啊!’
‘當然!就是你剛才催啊催的,沒準備好,所以才沒蠃的。’
萬青看見史懷遠,昂首架肩膀的樣子。她也煞有介事地憋足了勁,咬緊了牙,皺著眉頭,目視著前方。擺出一幅決一死戰的架式。
當史懷遠喊一二三準備衝時。
萬青連連說:“等等,等等……”
史懷遠呼了一口氣,不耐煩地說:“你又怎麼啦?”
萬青一副誠然的樣子,說:“算了吧,我們還是不比的好。”
“為什麼?”史懷遠認真地皺著眉頭問。
“你想想看,我們現在是一比一平,多好。再比,你一個大老爺們比蠃了,也不算什麼英雄豪傑。如果比輸了,那你就太沒麵子了,對麼?”
“嘿,這個麵子我要定了!我要讓你萬青知道,我總有些地方比你強。”
“哎喲,你怎麼這麼自卑啊。其實,你各方麵都比我強。不比行不行,我認輸了好不好?”
“哎,你這個娘們怎麼這麼羅嗦,來吧!”
萬青看著他說:“哎,你彆娘們娘們的啊!要來就來。你真要來啊?”
“來啊,開始!”史懷遠又擺出決鬥的架式。
“那好啊,那你輸了可彆哭鼻子啊!”萬青逗笑地說。
“哎呀,隻要你不哭就行,快點!”史懷遠等不及了。
“好,準備,開始!”萬青喊著。
史懷遠站在門外,萬青站在室內中間的地方。兩人都鼓足了勁,急速地跑過這段距離。眼看著就要象撞車那樣地撞上了。萬青突然往旁邊一閃,史懷遠撲了空。由於他用力太猛,想停也停不下來。就一直往前衝,直衝到辦公桌子上,把辦公桌擂得一轟。幾張相連的辦公桌都被擂歪了,桌子上的本子和書都被撞得唏哩嘩啦的。他機靈地扒住桌子,總算沒跌倒在地。但是頭卻磕在桌子上的一個小花盆上。
萬青嚇得心裡一慌,連忙跑過去扶起他,他怒視著萬青說:‘你?我……’
萬青見他沒事,衝他一笑,連連說:‘你,你蠃了,你蠃了,你大大的蠃了!哎,蠃就蠃了,為什麼要喜得跌一跤呢?’
史懷遠摸著自己的前額,惱羞成怒地說:‘我蠃個鬼!你看,你把我撞了這麼大個包。’
萬青語重心長地說:‘你蠃了個包還不好?蠃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懂了嗎?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說,蠃,就是輸,輸就是蠃。你想想,你好好想想。’
站在一旁的我們都噓了一口氣,當時又不敢笑。
萬青對應穀聲說:‘應老師,麻煩你把史老師送回去,好嗎?’
‘好啊!走吧,史老師。’應穀聲憋住笑,去攙扶他。
他生氣地甩開應穀聲的手,恨得牙癢癢地望著萬青說:‘好啊,你跟我記著!’
萬青爽朗地大笑:‘行,你永遠活在我心裡。’”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穀桂花說:“喲,萬青姐可真行!”
羅喜說:“可不是,從此之後啊,史懷遠就規矩多了。”
何先中說:“表麵上規矩,其實他還是耿耿於懷地在找她的麻煩。這,來的何三寶,是一中開除的,要帶得好,是要付出何等大的代價。可那好卻是他史懷遠介紹得好。要是帶得不好,就是萬青的不好。”
“是啊,就是你死活不帶,害的萬青姐。你還有臉說。”穀桂花笑罵著。
何先中雙手一攤,非常為難地說:“這帶班啊,是需要天賦的,我是個愚人,真是想帶也帶不了啊。”
高誌民心裡翻騰著情感的浪花,他憐惜著她曆經的艱辛與滄桑;他驚喜著她的機警與敏感;他讚賞著她的堅韌與嬌憨;他敬佩著她的人格與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