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是個瓷器 俏皮的諷刺,激勵的挖……(1 / 2)

雲鳳山上的那片雲 邱泰 5943 字 11個月前

在離雲鳳山鎮幾裡路的一個僻靜的山凹中,高誌民引導著萬青找到了廖鬱林棲生的房前。

廖姑奶奶驚異地說:“喲,這麼晚了,高書記怎麼來了?!”

高誌民笑著說:“您老好嗎?這是廖鬱林的老師,見他兩天沒去上課,是特地來看他的,他來了嗎?”

廖姑奶奶說:“來了,來了。不過現在,他,他好象睡著了。”

萬青說:“沒關係的,我隻是去看看就走。”

廖姑奶奶端著盞油燈,推開一間漆黑的房間,頓時大家都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桌子上放著打開的裝著醃菜的罐頭瓶,一個空餅乾紙袋和一個還剩一兩多酒的二鍋頭酒瓶。

萬青拿起來看了看說:“他居然喝了這麼多?”

廖姑奶奶說:“天啊,他關在房裡喝,我哪知道啊!反正他一進門就滿臉的氣憤。”

廖鬱林和衣倒在床上,一雙滿是泥沙的赤腳吊在床邊。

萬青隨手拿了條毛巾幫他抹了抹腳,把腳搬到床上,又跟他蓋好被子。她忽然發現廖鬱林臉上滿是淚滴,她一邊輕輕地替他抹去,一邊疑惑地想,他到底遭遇到了什麼呢?

她把毛巾掛回到牆壁上時,腳下拌了一下,低頭拾起來一看,是廖鬱林的日記本。她隨手一翻:

一九七九年十月十三日農曆八月二十三星期六:

今天是我的生日,唉——十六歲了,不堪回首。自我慶賀生日的“高歌”:

桂花樹下舉空樽,

望豔心填秋色聲。

簌簌落葉飄霜雨,

搖著幽院孓一影。

又一翻:

一九七九年十月十六日農曆八月二十六星期二:

又是一個倒黴的日子,窮無聊賴,把銅暖壺拿到廢品站去賣了。

那尖嘴猴腮的買主看了看說:“五元錢。”

我心慌了,說:“五元錢?那我不賣。”

買主說:“你小子還不賣,我還沒問你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哪來的,快說!你準是偷來的,是吧?”

我急了:“胡說,這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我才沒偷啊!”

“還說沒偷,是從家裡偷出的,對吧?那,要不要我去告訴你家大人啊?”買主奸笑地看著我說。

我真想扭下他的頭,大聲說:“那你還給我,我不賣了。”

“不賣也得賣。”買主把桌子一拍,丟了五元錢後,就進去了。任我叫喊一氣也不理睬,然後叫一個肥大個子,拿根棍子,把我趕走了。

憤哉!人間到處充滿了爾虞我詐。哀哉!不是偷也是偷了。我把祖宗偷了賣了,賣了五元錢!我是天底下最最不孝的子孫,是最最無恥的無賴!我活著乾嘛?我活得一無所有,連自尊也沒有了,我唯一的所有就是痛苦,痛苦,還是痛苦。我不知道他人讀書之時有何種感想,我是充滿著淚水和飽和著辛酸的!

流逝的,是堅實的苦痛;未來的,是惶惑的渺茫。我不知道我從哪兒來,我更不知道我要到何處去!

……

萬青看著看著,傷感的淚水竟然象珍珠似的簌簌下落。她合上日記本,憫惜地凝視著廖鬱林那張清瘦而又憂鬱的麵龐,那蓬亂的長發,在心裡責備著自己:我教育他們,我了解他們麼?他們的痛苦,他們的追求,他們的希冀……

萬青輕輕地搖了搖頭,喃喃地說:“我失職了。”

高誌民撫摸著她的肩背,輕聲說:“行了,他沒事就好。那銅暖壺,我幫他追回來,不就是那候三嗎?時間不早了,讓他睡吧,睡一覺就好了的。”

廖姑奶奶說:“是啊,他沒事的。”

高誌民笑笑地說:“那我們走了,廖嬸。”

“那就一起謝謝了,萬老師,勞你費心了。”

萬青把廖鬱林那一絡掩蔽眉眼的頭發輕輕地理了上去,輕輕地掩上門,回頭看了看,才走。

一出門,就是下坡,山林掩映下,一片黑咕隆咚。

走了幾步,萬青就絆了一跤。

高誌民拉起他,開著玩笑說:“小心,覺悟(腳步)高點嘛!”

“是啊,就是覺悟低了啊,連學生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萬青心裡沉重著。

上坡了,高誌民拉著她的手說:“哎,我可是開玩笑的。你來了,看了,就不錯了。可你還要哭,還要自責。你這是乾嘛?你這是傷害自己!身體累了,睡一覺就恢複了。可是心累了,傷心了,就會得病的,你懂嗎?”

“嗨,大哥莫說二哥,你跟我差不多。現在時髦的女青年挑男友,隻要愛情第一的,不要事業第一的。就因為這,你沒人要,你還不知道啊……”

“嘿,又來了。再瞎說,我就把你丟在這兒喂狼。”

“嘿嘿嘿,喂狼也沒辦法。哎,說真的,我讀大學時都宣過誓的,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的一切,我將來一定要把我的一切都獻給黨。我們這一批人就這樣了,沒救了,不象現在的小青年。新來不久的體育老師趙軍,前天有個老師請了假,書記要他帶一節課。他立馬把手伸到書記麵前說:‘那,你給我多少錢?’書記看了他一眼,掉頭就走。我當時啊,真替他不好意思,臉不知往哪擱才好。可他卻理直氣壯地說:‘不給錢,誰乾啊!’你看,他們就跟我們不一樣。”

又下坡了,高誌民挽著她,說:“也許啊,是我們落後了。沒聽小青年們說,沒有錢也拚命乾,真是他媽的傻瓜蛋!”

“哈哈哈……還挨罵了?”萬青驚奇地笑著問。高誌民忙著在一棵大樟樹下,找尋他們剛才進山

凹時放在那裡的自行車。

萬青尋思了一會,仍不甘心地說:“那麼,未來

的人們要是都為錢而工作了,沒有理想抱負了,你覺得活著還有意思嗎?!”

高誌民推出自行車,說:“那也未必,說不定錢

就是理想了。”

“瞎說,怎麼可能呢?!”萬青在黑暗中睜大了

不相信的眼睛。

“怎麼不可能,什麼都有可能。上車吧,為理想而活著的共產主義戰士!”

萬青坐上車後,還怏怏不樂地說:“我覺得那好沒意思啊,高誌民,我總想象不出來沒有追求的生活。”

“時代總不是一成不變的嘛,追求錢,也是一種追求啊,算不到還會追求得更激烈一些的啊。”高誌民一邊踩著車一邊猜想著說。

“啊?不會吧!”萬青難以想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