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穀聲陰沉著臉說:“你來乾什麼,你發瘋還沒有發夠啊?”說著就走了。
穀桂花走到萬青的床前說:“萬青姐,對不起。”
萬青有氣無力地說:“沒什麼,去吧。”
“那我,我跟你煮點麵條吃,好不好?”穀桂花期待地看著她問。
萬青淡然一笑說:“好啊,我還真想吃點什麼,但彆煮多了啊。”
穀桂花走了。
楊蘭雙手搭在萬青的肩上,極其慎重地問:“萬青,你真的想好了?”
萬青點點頭。
“你是不是決定得快了點?以後要是後悔了,怎麼辦?你們這段感情我們都知道,高誌民也是知道的,對吧。高誌民愛得熱烈,應穀聲可是愛得深沉啊!當然,你當時選擇了高誌民,我們都很支持,哪知高誌民他……”楊蘭說著,竟忍不住抱著萬青又傷心地痛哭起來。
萬青更是悲愴不已。她哽咽著說:“你不認為我這樣做,是對的嗎?”
“感情的事,是沒有誰對誰錯的。雖然穀桂花是追了他一年多,但應穀聲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畢竟是深愛著你的。你一下子就……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從感情上來說,是有割舍不下的痛苦。但從理智上來說,我必須這樣做。我不能橫刀奪愛啊,我更不能拖累任何人啊,楊蘭。愛他,就必須放棄他,不是嗎……”萬青靠在楊蘭的肩上啜泣不止。
“萬青,真虧了你啊,能把事情處理得這麼迅速,這麼漂亮,真是難能可貴!這該要有多麼健康的情感,多麼健全的理智,多麼堅韌的意誌,多麼博大的胸懷啊!”
說著說著,楊蘭又哭了。
萬青哭得暢快淋漓。這會,她情感的隱秘得以傾泄,她心中的鬱結得到了慰藉。
她哭著說:“楊蘭,謝謝你!你的友誼不僅僅是對我生活的照顧,更多的是使我從混亂中得到清晰,使我的理智在艱難中得到開啟。楊蘭,我的摯友啊,沒有你,我會一敗塗地……”
楊蘭抹著淚水,強顏一笑,說:“好了好了,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啊,是你自己一步一步地從艱難中渡過來的。我都佩服得不得了。再說,我幫你做了一點點事,也是應該的。隻要你好,隻要你快樂,啊?”
過了一會,萬青臉上充滿了掙紮後的平實,平靜地說:“楊蘭,要珍珍回來吧,她已經把你們家打擾夠了。”
“想孩子了吧。我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了。明天,明天中午放學後,在我家吃了飯,就讓她回來吧。”
萬青感激地點著頭。
第二天早晨,萬青剛剛蹭起來,撐著櫃子,扶著牆到了一杯水,還沒喝。
門開了,應穀聲、楊蘭、葉凡、魯書記和鎮裡的史書記領著一位老太太進來了。
萬青一怔。
史書記說:“萬青,這是高誌民的母親。”
高老太說:“孩子,我是專門來看你的啊!”
萬青一下子跪在老太太的麵前,哭喊著:“媽——媽!”
高老太一下子抱著她說:“孩子,聽了你的故事,我感動得幾晚上都睡不著。你不容易啊,我的孩子!是我高家沒有福氣擁有你這個兒媳婦啊。誌民生前跟我說了多次。他說。‘媽媽,等我們結了婚,我就把您接來,跟她住在一起,她會給您更多的照顧,更多的樂趣。’孩子,雖然我沒等到這一天,但是,你還是我的兒媳婦。這是誌民的烈屬證書,我給予你……”
“不,媽媽,他是您的兒子,這榮譽應該歸於您啊。”萬青泣不成聲地說。
“孩子,我為我有這樣好的兒子感到驕傲。他能為民獻身,我感到他是那麼的崇高。起來,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
高老太把萬青扶起來,一邊跟萬青抹眼淚,一邊說:“啊喲,多俊俏的模樣,多善良的姑娘,多災多難的歲月,讓你飛到了雲鳳山。雲鳳山啊,雲鳳山,你快點富裕和開放吧!讓這裡的人們都得到幸福和安康。我的孩子啊,你可要好好地活著,啊,好好地……”
高老太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她拉著萬青的手,把一紅布包的錢放在她的手中說:“拿著,我的孩子,這是誌民的撫恤金,連同這烈屬證,我全交給你。”
萬青推讓著,說:“這不妥啊,媽媽,您留著吧!”
“我這大把年齡了,不需要。這證會保護你們的。孩子啊,你記住,你不是什麼掃帚星,隻是你有一個美麗的靈魂。所以,你所愛的人,都是能為國家、為人民勇於獻身的高尚的人。這個證就說明了這個道理,你拿著吧。這錢呢,就湊合著給我那還沒見麵的孫女出國吧。”
高老太握著萬青的手,哽咽著說:“孩子啊,好好保重,我馬上要走了,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更要好好地培養我那孫女啊!”
萬青連連點頭,撫著她花白的頭發說:“媽媽,我會想您的,有時間,我會去看您的,您好好保重吧……”
史書記攙著高老太走了。
萬青嚎啕大哭著,在場的人無不感動得淚流滿麵。
史懷遠從人群中鑽出去,嘀咕著:“哎喲,還真有這麼深的感情?既然是這樣,又為什麼遲遲地不結婚呢?”
楊蘭氣憤地說:“這種沒人性的話,你也敢說?!你爸剛才在這兒,你怎麼不說?你去問問你爸,他為什麼要扶著老太太來?隻要你不怕遭雷劈,以後啊,這樣的話,你就多說點吧!嗯?”
“快點,楊蘭!萬青又昏了。”葉凡叫著。
應穀聲抱著萬青,焦急地問:“要不要送衛生院啊?”
葉凡說:“先抬到床上吧,喂點水再說。”
楊蘭說:“是啊,她可能是早上什麼也沒吃,虛脫了。”
楊蘭一瓢一瓢地喂了點水後,萬青醒過來了。
她睜開眼睛看見羅喜、應穀聲和楊蘭都坐在她床前,她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說:“喲,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楊蘭說:“沒有什麼麻煩,你醒來了就好,嗯。”
應穀聲說:“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要不,我們送你到衛生院?”
羅喜說:“你要是不想動,我們抬你去,或者請醫生來,好嗎?”
萬青柔弱地一笑,說:“沒必要,我隻是虛弱了一點,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一個聲音傳來:“萬老師在家嗎?”
“誰啊?請進來。”羅喜說。
那人一進來,應穀聲眼睛一亮,忙笑著說:“喲?‘火箭’醫生來了!快快快,貴人來了!請坐請坐。”
楊蘭一笑,說:“你這‘火箭’是從哪裡‘發射’來的啊?”
那‘火箭’醫生把禮帽一脫,把解開了扣子的西服扇了扇風,坐下來把穿著鋥亮皮鞋的雙腳一伸。笑著說:“我從地區剛回。一聽說萬老師病得老重,就什麼事,什麼人都拒絕了,連副縣長的老婆病了,要我去,我都沒去,蹭蹭蹭地就跑來了,對吧?我的孩子雖然考上大學走了,但我們吃水不忘挖井人,對吧?萬老師永遠是我家孩子的恩師,是我們家的恩人。她病了,我能不管嗎,對吧?”
“是啊,是啊,你要是不管啊,她的病就好不了啊。阮醫生,你就拿脈吧。”楊蘭笑著說。
“是啊,是啊,來來。”應穀聲把他讓到床邊說。
‘火箭’醫生靜心地拿了一會脈說:“她啊,是不是經常噯氣,泛清水,不想吃飯?”
楊蘭說:“是啊,那她是什麼病呢?”
“脈虛,胃病。”‘火箭’醫生答得相當乾脆。
他們三人相互一笑,在心裡承認了他的醫術。
應穀聲說:“衛生院裡做了貝餐,說是十二支腸潰瘍。說最好是到武漢去做個胃鏡,確定後開刀。”
‘火箭’醫生說:“彆去,彆開刀。你們想想,衣服破了,補了還可以穿,剪一個大缺口怎麼辦啊?人,還不是一樣的嗎?”
羅喜問:“那你用什麼辦法補呢?”
“很簡單。你們聽好啊,一隻老母雞剖開洗淨,把一支紅參和一個豬肚子,放入其內煨湯。不放鹽,不放油,什麼都不放,煨好之後,吃肉喝湯。”
“這麼簡單?”楊蘭質問著。
“彆懷疑啊,我這不知醫好了多少人。她這是典型的脾胃虛弱嘛!隻有補,就這樣補。哼,雞還不好買啊。明天,我要我內人送兩隻來。”
“喲,那可要謝謝你了。”楊蘭連忙笑著說。
萬青喘著氣說:“彆,彆,阮醫生你……”
“哎呀,你還跟我客氣什麼,我怎麼做也報答不了你對我家的恩情啊。我那麼頑劣的一個小子,被你都盤順了,還盤到重點大學裡去了。你病得這麼厲害,我送兩隻雞,又怎麼樣呢,對吧?你啊,要好好地休息啊!”
突然,他忍不住激昂起來了,“萬老師,你彆怪我說直了。你這樣拚死拚活的乾,是沒用的。這,明擺著的,你水平比彆人高,思想比彆人好,成績又是這麼輝煌。彆人怕啊,你比彆人強了,把你提上去了,那彆人乾嘛去呢,呃?所以一定是要把你壓著的。既要你做事,又不讓你伸頭。所以啊,你悠著點吧,啊?彆拚命了……”
“是誰在這兒放屁呢,呃?”一個女高音在門外叫了起來。
“喲,是王隊長來了。”楊蘭笑迎著。
火箭醫生說:“喲,是你個王辣椒啊。你來乾嘛,又不會看病。”
“不會看病怎麼啦?不會看病,我會安慰人啊。象你,自己的兒子考取了,就在這兒瞎潑冷水。彆人萬老師是有誌向的人。不圖吃,不圖穿,不圖名利不圖官。就為學生好,就為國家出人才。象你,一天到晚的象火箭一樣地到處‘飆’。又賺了多少啊?”
“嗨,彆談錢。我這人啦,啊,心裡明鏡似的。太窮的,我不能要;當官的,我不敢要;遠親近戚的,我不好意思要……”
“哎喲喲,萬老師這兒,你……”王辣椒叫了起來。
“彆彆彆,萬老師這兒,是我自己來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怎麼報也報不完啊……好好,萬老師,我走了,我還有事。”
“喲,你這‘火箭’又要往哪飛啊?”王辣椒高叫著,笑著問。
‘火箭’醫生回頭一笑,說:“不瞞你說,找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民間醫生嘛,是吧?”
萬青說:“謝謝你啊!”
應穀聲客氣地說:“好啊,請慢走。”
羅喜笑著說:“再見,再見。”
王辣椒轉過身就問:“萬老師,‘火箭‘醫生怎麼說的,他看病還行。這,聽說你病了,我也沒買什麼。我就拿來一點花生和綠豆來。”
萬青說:“那哪行啊!你總往這兒送東西。”
“呃,都是地裡收的,出什麼,我就送點什麼,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新鮮。不象你們城裡,都是高檔的……什麼人參啊,燕窩啊……”
“哎呀,這就是好東西啊,謝謝你,謝謝了,謝謝了。你什麼時候,也送點我啊。”何先中嘻笑著說。
王辣椒把他的手背一拍,說:“送給你,我就怕你吃了睡不著。哈哈哈……萬老師,我走了,啊?你好好休息吧!”
大家笑著把她送到門口。
當真,第二天,‘火箭’醫生還真叫人送了兩隻雞來了。
在大家的調理下,萬青能起床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