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足夠的耐心,他可以等,而且相信,一定可以等到。
宋唯遺想自己是理解錯了唐曉昕口中“約會”的定義。
她以為約會不過是他們兩人之間一對一而已,卻沒料到如此大動乾戈。
當她大清早醒來,看到整個薔薇莊園的傭人們在管家指揮下忙碌布置,她懵懂地問唐曉昕,唐曉昕給她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丟下一句話:“約會啊。”
平地一聲炸雷,將她還在夢遊的神魂徹底炸醒,她急急拉著唐曉昕追問,結果他輕描淡寫地回她:“薔薇莊園每年今天都有一場酒會,你恰好趕上,不是說約會嗎?今晚就麻煩你當我女伴了。”
他說得不但紳士,且有立場和氣場,讓她根本找不出推托的理由。
當唐曉昕敲開休閒廳的門時,得意的造型師已迫不及待地讓他欣賞自己的成果。
唐曉昕眼前一亮,乃因看到了名副其實的薔薇佳人。
宋唯遺穿著底色為淡粉的單肩禮服,玫瑰紅的薔薇花從她的肩膀開始,款款蔓延著,栩栩如生,像自有生命力一般在她全身延伸盛放,花瓣層層疊加,卻又輕薄不已,隻要稍有外力,便開始輕顫搖曳。
宋唯遺的長發被很有技巧地盤了起來,分為發辮交互纏繞到頸後,以粉色的發線固定,再打開來,將剩餘部分自然披散下來,恰到好處地遮住她背後裸露的凝脂。發辮之中,星星點綴著同色的薔薇花瓣。
唐曉昕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直到宋唯遺的麵前,他才發覺自己一直是屏息著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驚擾了眼前如夢如幻的她。
“唯遺……”他輕喚,將一條項鏈掛上她的脖子。
宋唯遺低頭看在她胸口輕晃著的鏈墜,造型是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雨滴,誘人的香氣似有似無,她捧起來,用力嗅了嗅。
“這是從薔薇花中提煉的芳香油。”唐曉昕很樂意為她作詳儘的解釋,“小禮物。如果你喜歡,也可以食用。”
宋唯遺笑道:“那不成了花仙子了?”
唐曉昕聳聳肩,拉過她的手,牽著她一道出來。
宋唯遺不忘問他:“曉昕,待會兒我該乾什麼?我不懂法語,鑒酒也不在行,這酒會……”
“彆緊張。”唐曉昕微微一笑,“你隻要作女主人就好。”
他說得雲淡風清,多少安撫了宋唯遺的緊張。
言說間,兩人已相攜步入了古堡底層諾大的宴客廳。
先到的十數位客人一一上前,彬彬有禮地與唐曉昕寒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與唐曉昕類似的貴氣優雅。
宴客廳的兩旁,拚有中世紀的長桌,蓋著繡有薔薇印記的純白流蘇桌布,其上是法式煎鵝肝、漁夫海鮮拚盆等獨具法國美食特色的食品。
換了套裝的傭人托著酒盤,在賓客之間走動,隻要有人示意,哪怕是一個眼神,也能即刻領悟,為對方送上酒盤中的一杯美酒。
宋唯遺一直陪在唐曉昕身邊,其實不陪也是不行的,因為唐曉昕一直握著她的手,片刻不放。
晚上七點,邀請的客人陸陸續續來得差不多了,品酒閒聊之餘,無一例外地對唐曉昕身邊那位仙子樣東方女孩的身份感興趣,拐彎抹角地與唐曉昕打探,誰知他隻是但笑不語。
眼尖者發現宋唯遺左手無名指佩戴的鑽戒,再看二人親昵無間的模樣,心下大致有了揣摩的方向,與宴會中私交甚好之人低語,笑言這薔薇莊園少主人的婚事怕是不遠了。
於是再接轉交談之際,大家紛紛舉杯恭賀宴會的男女主人,唐曉昕聽出這以訛傳訛之事,也不解釋,隻言謝謝。
跌宕起伏如歌唱連綿的語言聽得宋唯遺一片茫然,偏偏表麵還得維係端莊的微笑模樣,心中直悔當初為何沒選修古老的印歐語係,也不至於今日站在這裡帶著耳朵當聾子。
唐曉昕忽然握了握她的手:“來,我帶你吃點東西。”
他牽著宋唯遺到旁邊的桌前,取了刀叉,親自為她拿了一份鵝肝,又熟練地在麵前幾十個色澤些有區分的高腳杯中挑出一個,遞給她:“這一杯酒,適合你。”
宋唯遺沒有去接那酒杯,望著唐曉昕,輕輕道:“你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就算她再不更事,也能從這兩天蛛絲馬跡中瞧出唐曉昕的特彆。
若說以前她還能斷定他隻是普林斯頓大學的一名教授,那麼現在,她疑惑了。
“彆辜負了這杯美酒。”唐曉昕很認真,“如果你想知道,隻要你問,我會一一據實回答。”
宋唯遺拗不過他,淺淺抿了一口,不同昨日喝過的那二十年珍釀,是先苦後澀,而後逐漸回甜的三重體驗。
她抬眼看了一眼唐曉昕。
他想借這杯酒,告訴她什麼呢?
她沒有過多的時間思考,因為管家已邁步過來,與唐曉昕說了什麼。
唐曉昕轉頭看她:“唯遺,我們要開舞了。”
“開舞?”她聽得似是而非。
“薔薇莊園的慣例。”唐曉昕含笑點頭,“每年酒會上,男女主人,是要跳第一支舞的。今年我父母在巴黎,由我代理酒會,而你,是我的女伴。”
原來如此。
Waltz樂曲響了起來,客人們心領神會般地退散了些,留出中間的場地。
宋唯遺心想,看來還真是慣例呢。
這方,唐曉昕伸出手,做了一個邀舞的姿勢。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酒杯,正要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心——
宴客廳厚重的門,突然毫無預兆地由外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