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遺垂下眼簾，凝視貼著自己手腕的光彩之愛。

看來，Cherry還沒有告訴曉昕她來了喬陽。

宋唯遺悄悄摩挲著那冰晶潤涼的水晶顆粒：“我隻是覺得，Cherry的個性，很好呢。”

“她麼？”唐曉昕合上手中的筆記本，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隱有笑意，“外表是嬌嬌柔柔的大小姐，看上去也很好相處，但她愛憎分明得很，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絕對不喜歡，偶爾惡作劇，大大方方不失身份，卻也能讓對方尷尬地下不了台。”

宋唯遺笑笑，便不說話了。

也許連曉昕自己都沒意識到，字裡行間，他對Cherry有多麼了解。

她偏頭看向窗外，天空的幽藍之色，令她回想起與方世初次相見。

也是初秋，也是在飛機上。

她盯著窗上自己的剪影，看得入神。

——若時間回轉，一切重來，會怎麼樣呢？

抵達越南，是當地晚上七點，提前雇請的導遊已等了很久，入住酒店，商量好第二天出發時間和線路後，宋唯遺進了自己的房間，將行李丟在一旁，重重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她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拇指在接聽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恢複寂靜。

宋唯遺鬆了一口氣，隨後，又抓著手機坐起身來，望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一通未接電話”字樣，猶豫了半天，選擇了關機。

前一刻還能接通的電話，後一瞬間，就已經關機。

方世皺眉，緩緩收起手機，正好看見從書房裡走出的方齊雲。

他站在原地，望著方齊雲緩緩踱步靠近他。

他偏頭，望了一眼方齊雲身後緊閉的書房門扉，收回視線：“爸，我回去了。”

言罷，他舉步要走，方齊雲在身後喚住他。

“方世，他是你爺爺，你連一句問好的話都舍不得說嗎？”

“您誤會了。”方世站定，身子站得筆直，“爺爺一向要求完美，現在我闖了禍，卻是他來收拾爛攤子，心裡一定有氣，必定也不想見我，我何苦非要在這個節骨眼去見他，惹他心煩呢？”

方齊雲沒有說話，隻是一徑盯著他看。

直到方世自己都覺得不自在起來：“爸……”

方齊雲才似回過神來一般：“抱歉。”

方世不知那句道歉因何而來。

方齊雲對他說：“方世，不要跟你爺爺嘔氣，他快八十了，哪家的老人，到這把年紀，不是頤養天年？偏為了你的是非，他還要以一己之力暫時抗下方氏這麼大的擔子。”

方世抿唇。

方齊雲看出他的心思：“或許你對我的話不讚同，我不勉強你，因為我也曾同你一樣倔強。”他搖搖頭，笑容有些無奈，“方家的男人，都是這麼固執。”

方世隱約知曉當年因方越城反對方齊雲與陳素戀愛而差點導致父子反目之事。

“我也恨過他的。”方齊雲微微一歎，“可天底下作父母的，誰不是為自己孩子好呢？他也許強勢，一輩子風光不認輸，可方世，有些事，不能隻看表麵的，就像我，也是過了這麼多年，才明白這個道理。”

方世笑他的深沉：“爸，你把我當您的學生說教了嗎？”

“你要是我學生，還真好了。”方齊雲輕拍他的肩，“仔細想想我的話，方世，你和他，都太驕傲，誰都不肯退讓半步，算起來，到底是誰折磨誰呢？”

方世低頭，看地板上交錯的兩道人影。

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

兩人同時抬頭望去，但見陳素穿著睡衣站在那頭，笑望他們：“什麼時候倆父子也夜半談心起來？”

“還沒睡？”方齊雲問她。

陳素伸出手來。

方齊雲走向她，輕輕握住她的手。

陳素牽著方齊雲，不忘柔聲對方世開口：“這麼晚了，還回去啊，就在這裡睡，不好嗎？”

方世找了個很恰當的理由：“我怕打擾你們的恩愛。”

“說什麼話呢？”饒是自己的兒子打趣，陳素的臉還是微微一紅，繼而想到了什麼，“說起來，你跟唯遺，沒什麼了吧？”

她還不知宋唯遺去越南的事。

“好啊。”方世若無其事地開口。

“那就好。”陳素如釋重負，“前段時間，我還真是擔心……”

“陳素。”方齊雲悄然插入一句，“我說過報紙上捕風捉影那些事，不可信。”

他看了一眼方世。

方世配合得天衣無縫：“對啊，媽，難道還信不過我？”

他們父子，不論其他，對陳素，始終是保護有加的。

陳素頷首，回望了一眼書房的門，小聲問方齊雲：“爸還沒睡嗎？”

“嗯，還在看一些文件。”方齊雲解釋。

陳素不無擔心：“爸前段時間才生過病，身體不太好，這麼晚了，受得住嗎？”她想了想，“應該問問他還需要什麼才好。”

方齊雲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於是趨前輕敲了敲房門。

內中沒有動靜。

方齊雲低叫了一聲：“爸？”

還是沒有回應。

方世意識到不對，疾步上前擰了擰門把。

他回頭看方齊雲。

方齊雲神色焦急：“出門前他讓我帶鎖了。”

“讓開！”方世沉聲道，朝後退了些，用力一腳踹開房門。

書桌前，方越城倒靠在麵前攤開的文件上，麵色青灰，雙目緊閉，一隻手，還耷拉在桌沿。

老舊的鋼筆，在他指縫間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