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同往。”淡淡的,語氣裡均是如沐春風。
阿越收回眼,隻道:“家師所命,阿越身上可還擔著他的性命呢——不過今晚倒也罷了。”一身翠色竟就這般走了開去,全然不顧及留下兩個互相不熟的人相對尷尬,瞧著乾脆。
然而到底還是沒有走遠,堪堪能在回身之際望見那人身影,便止下了步子,指尖於袖中反複摩挲短劍劍鞘。寒意透鞘,一劍殺伐,連執掌之人也難得壓製得住。
阿越指尖微頓,仿佛回到了六七歲光景,劍湖邊上重重茶花燒燦雲霞,宮闕幾重全數握在那人手心。那樣淡的掌紋,起伏之間卻纏的她無處可逃,輾轉深深刻入心裡去。
縱死,也是無用。
她霍然向西望,因那夕陽一片眯了眯眼,這才瞧見一隻雪鷂振翅盤旋,影過無聲。
阿越抬手,一枚暗器劃斷雪鷂爪上係的細繩,細長玉管落地無聲。
這夜在崖上等了許久,已是亥末子初。
四下裡沉入黑暗,阿越笑出絲絲冷意,道:“倒是好大架子。”
馬鈺笑的尷尬,氣度仍是謙衝,安撫道:“該來了。”他看了郭靖一眼,見他仍是立在一邊,不做聲。仿佛阿越並不是為他抱怨著急的一般,便笑道:“貧道多言,道友待會還是小心為上。”也不再多說什麼。
大理劍湖宮一脈,就算是當地的段氏也不曾深交,看來或許不僅隻師兄弟之間猜測的那麼簡單。
郭靖自側耳靜聽,忽傳音給阿越,道:“來了。”便作細細打量那慘白骷髏,暗暗按上袖中藏匿的金針。憑阿越耳力過了幾瞬才聽見有人來的聲音,便與馬鈺對視一眼,點頭示意,袖中短劍已握在手。
梅超風身形極快,極目下望,借了月光下隻看見沙漠上有一道黑煙,滾滾而來,轉瞬間便到了崖下,跟著迅速之極的攀援而上。阿越看的有趣,不由“啊”了一聲,原來梅超風背上還負了一人,身形像是女子,卻瞧不見容貌。
阿越下一刻便作勢將郭靖推向身後安全處,抽劍悄無聲息地站定方位,這一下卻覺得那昏迷女子一身黑狐皮短裘有些眼熟。
梅超風適才便聽見崖上有人“啊”了一聲,正自戒備,便聽得一聲唱喏,馬鈺道:“梅超風,全真教馬鈺會過了!”梅超風更驚,隨手將背上的人丟到一邊,心下卻道分明聽見一個女子聲氣,難道竟是全真七子裡那清靜散人孫不二?
她嘴上卻不肯吃虧,道:“怪世人一再說有道侶修行方容易,馬道長好興致。”這話卻分明是暗諷王重陽第七弟子清靜散人孫不二出家以前是馬鈺妻子一事了。
阿越腳下微挪,借月光看清被擄來的女子,心道:原來是拖雷的妹子,卻也不知她的失蹤被發現沒有。
她轉念便想起黃昏時收到的消息,卻是一皺眉,知道戰亂將起,大概是等不到那邊的人來找了。但是嘴上不慢,跟著便道:“ 瘋婆子怎麼說的話,今夜月亮正亮著,竟就把我認錯成道姑了。”對於自己身份卻懶得去提。
梅超風心中有喜有憂,月色明亮與她雖無利處,但想來既不是全真七子齊到的陣勢,便可逃得。她手上不慢,抽出一條銀光閃耀的長鞭,蓄勢待發。
卻說郭靖順勢隻作壁上觀,金針雖候在掌心,人卻看向中天皓月,沒去理會那邊翻翻滾滾的拆招。
梅超風雙手執在長鞭中腰,那銀色軟鞭有如長蛇,竟是四丈有奇,比尋常鞭子要長了七八倍。他原本見兵器古怪,起了興致,細觀之下卻也不過如此,便不再注意。
所謂,東邪棄徒。
他笑起,那女子轉身之際清晰望見她的容貌,雙目緊閉,難以言說的陰森詭氣,再加上,仍是秀麗的容色。
還有微微的懼色,掩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