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朔風陣疾陣緩，隻見飄揚飛舞的白底紅花的錦旗，布麵上繡著“比武招親”四個金字，堂皇熱鬨的氣派。

比武招親，看著是熱鬨了，可是倉促之間，哪裡尋得到稱心稱意的好人家？

遠遠的那紅衣少女輕掠鬢發，婷婷嫋嫋地立在錦旗之下，因為背對著茶肆，看不清楚麵目。她身形秀挺，整個人籠罩在旗子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裡，仿欲乘風。

郭靖也隻是隨口感歎一句，他雖是當真覺得，這樣得來的姻緣不一定稱意，也沒想著去管那對父女。駕車漢子擅於察言觀色，見是如此，便沒有接口說什麼。這是卻聽見一聲脆亮笑聲，一個少女聲音道：“自然不是好法子，可是這姑娘若不如此——尋不尋得到婆家也難說。”

駕車漢子異常淡然地抬了抬眼皮兒，全無一般江湖人聽到身周突然有人說話時應有的驚動之態，等著郭靖的吩咐。郭靖向著聲音來處看去，卻是橫著的一段屋梁，剛才出聲的少女斜斜靠在梁柱之間，見他看過來，揮手便是打過招呼了。她看了一眼那漢子，道：“啊呀，你們兩個還真是有趣的湊到一起了，都不怕我的麼？”她轉頭嗑了顆瓜子，見郭靖仍是微微含笑看過來，不由撇了撇嘴含混不清道：“這樣卻又沒什麼意思了……”

郭靖笑笑，便問：“你在上麵做什麼？”

那少女一指樓下人群，將瓜子殼整整齊齊地放在身邊梁上，道：“看戲啊。”

她身邊已堆起一堆瓜子殼，想來是在郭靖主仆上來之前便在這裡“看戲”的，可是她想要瞞過旁人直到自己出聲才讓人察覺，閉氣功夫上自然不弱。

郭靖道：“這——也沒什麼好看。”

那少女咯咯一笑，道：“好啦，我實話說吧，我身邊忘記帶錢，又餓得緊，就坐在這裡聞著飯菜香嗑瓜子來充饑，也是好的。”

郭靖猶豫了一會，桌上的細點是按著自己口味來的，滋味寡淡不太好拿來請客，便轉頭吩咐端來香甜些的點心來。那少女倒“啊”了一聲，道：“你彆麻煩這個，我不愛吃甜糕的。”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翻身跳下橫梁來，細細打量過案上擱著的細點，一拍手道：“這是煙霧餅！”

郭靖但笑不語，將那碟尚未動過的點心推倒對麵去，溫言道：“這個味道清淡，吃不慣便換好了，隻怕唐突了佳人。”畢竟第一次見麵的女子，同桌而食於他也是有點唐突了。

跳下來才看見那女孩子作富貴人家小公子的打扮，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側頭而笑時細白一張臉襯出烏溜溜的眸子格外靈動：“我麼，從前的確不是很喜歡這煙霧餅的，沒想到細品之下也是好滋味的，你家廚子的手藝比我娘也不差呢。”她說完自己愣了一下，心裡歎了口氣，低頭隻管吃餅了。

“那便好。”郭靖也沒去注意，說著不再多話，樓下一時隻有窸窣語聲，他便垂眼自隨意想些事。

煙霧餅若是如今算起來，也是曆經數百年的老式點心了，加上工序繁瑣，尋常酒家茶肆極少會有閒心去做的。是以這少女立時便猜出來是自己家製的點心，隻是現在家裡平時會做煙霧餅的，一般也都是江南地方的風雅富庶之家。

那少女雖然是一口極準的官話，可是隱隱的帶著蜀地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