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我的錯，當時不應該和你聊那些。”方正怒極反笑，“在商言商，我不會簽你給的霸王合同，就算送人我也不賣。”方正把手上的合同往茶幾上一扔，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你最好想清楚！”

沈衛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方正沒有停下，走出沈衛惟的家門，鑽進她的車裡，她感到被宋欣和沈衛惟合起來耍了一圈，沈衛惟一開始根本沒有任何要談判的意思，還順便利用她乾了一天活兒，真是資源利用到極致。她沒料到宋欣和沈衛惟打的是這個主意，可畢竟她已經不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了，火氣消得極快，坐在車裡冷靜了一會兒，她先給耿樂樂打了個電話，讓她把公司賬務人事各方麵都看緊點，這才開車回家，她現在需要好好睡幾個小時，有清醒的頭腦之後再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辦。

可惜她連家門都沒能摸到，車開出一段路就被一輛警車攔了下來，方正安靜地坐在車上等警察過來開罰單，她以為是自己因為睡眠不足，開車的時候不小心闖了紅燈或是犯了其他交規。過來的兩個製服警察讓她拿出駕駛證和身份證，她交過去證件，兩個警察拿著核對了一下，拉開車門請他下車。

“方正，我們有一宗經濟犯罪的案子，需要請你協助調查。”

兩個警察帶著笑容，非常禮貌地把一臉驚恐的方正用警車帶回了派出所。她長這麼大，從沒進過派出所這種地方，她媽對她從小的教導是：警察軍人，都等同於土匪強盜。方正向來對土匪強盜敬而遠之，而請她去派出所的這兩位非常友善，見她一副嚇著了的樣子，一路上還跟她不停解釋，隻是問點問題，不是正式拘留和立案，讓她彆害怕，還順帶對她進行了“現在是法治國家法治社會”的思想教育。

直到身上隨身物品加皮帶都被“沒收”，以及見到一旁黑乎乎的鐵柵欄組成的牢房，方正才開始繼續害怕起來，還好她沒被安排到牢房裡，直接被帶到一間跟普通單人辦公室沒太大區彆的問詢室裡，來了位長相和藹的中年女警察，先對她一通安慰，和剛剛帶她回派出所那兩個警察一樣的口徑，“我們是依法辦事，隻是問點問題，小姑娘不用害怕。”等等，還給她倒茶喝，做完一大堆思想教育之後，中年女警察慢條斯理地拿出個記錄簿，開始一條一條地問問題。

作為被詢問的當事人，方正的頭腦沒有平時清晰，如果有，她應該很容易意識到警察出現得太過巧合，像是踩準了時間等著她，也很容易把這件事聯想到真正的罪魁禍首頭上。人在睡眠被剝奪24小時以上的情況下，大腦的狀態就跟吸嗨了大麻或者喝得爛醉沒什麼差彆，所以方正現在僅存的大腦功能和意誌力，都用在努力分辨坐在對麵的警察大媽到底在問什麼，以及控製著不要回答出奇怪的答案來。

她不知道這場詢問持續了多久，問題仿佛都是千篇一律毫無營養類型的，她起碼回答了自己的公司名稱和職務是什麼這個問題有五六次了，她隻知道自己越來越想睡，哪怕睡上十分鐘也好，她保證在回答某個問題的間隙她睡著了整整兩分鐘，被大媽叫醒之後心臟上像有把大錘在敲，難受極了，而大媽一直給她續茶，令她有段時間恍恍惚惚覺著自己成了某部叫做“愛有來生”的電影的主角，大媽在用行動說著那句經典的台詞“茶涼了，我給你續上。”。

後來大媽開始打哈欠，換了一位大叔進來，大叔把大媽重複問過的所有問題再問了一遍，方正反應開始變得遲鈍，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先得想上兩分鐘，完全跟喝醉了腦筋不清晰的人沒區彆，腦子裡唯有一個念頭越發清晰，她想睡覺，她困到直接問大叔能不能讓她睡幾分鐘，看似和藹的大叔給她端來一杯滾燙的熱茶，出去取了件外套披上，然後方正感到室內變得非常冷，冷到她連回答問題的間隙裡想睡都睡不著。

當大叔收起記錄簿離開問詢室的時候，方正立刻閉上眼趴在桌上，她太困了，可是室內太冷，她快睡著的瞬間被冷醒了，委屈得直想哭，她隻想睡覺，一個小時，一刻鐘，十分鐘也好啊。

問詢室的門再次被推開，方正看到進來的人，腦子忽然靈光了一秒，隨即又迷糊起來，恍然覺著麵前的人是其中一隻織網的蜘蛛，她是一直困在網裡卻不自知的飛蛾。

“小惟讓我來的，她讓我問你你想清楚了嗎，願意簽字我就帶你出去，不願意就一直在這裡呆到願意為止。”宋欣周日一大清早被派了這麼個任務，來的路上心情超級不爽，等看到方正頂著兩個黑眼圈一臉憔悴的樣子，頓時心情舒暢。

方正的意識還在破碎地漂浮著，宋欣是一隻大蜘蛛，她還在蜘蛛的網裡怎麼都爬不出去。

“我想出去。”方正說，她的意思是她想從網裡爬出去。

“那你等我一下，彆睡著了。”宋欣拿起方正麵前的茶杯，往方正手裡塞，“喝口茶提提神。”

奇怪了，台詞怎麼變了，不應該是“茶涼了，我給你續上”嗎？方正驚異於台詞的改變，還是很乖地從杯子裡喝茶。

“不會出事吧。”

宋欣看出方正眼神迷離得不正常，她之前沒參與過這麼不直接不人道的事情，有點怕方正會掛了，迅速地出門和熟人交代了幾句，很快回來領著方正去取隨身物品，她在方正的錢包裡翻了翻，找到她的身份證，按沈衛惟的吩咐收起來，這才把錢包還給方正，看著方正像磕嗨了一般動作遲緩，眼神呆滯地接過去，機械化地放到貼身衣袋裡。走出派出所的時候這家夥又撞到門檻上，摔了一跤，宋欣越發覺得方正這樣子不對勁兒，扶著她上了副駕位，幫著她係好安全帶，方正居然還衝她笑得特彆甜，跟她說“謝謝！”，讓宋欣隻覺得背心發涼，一路上開得飛快，生怕方正真掛在她的愛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