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則還沉浸在蜘蛛和網的想法裡，她被宋欣這隻大蜘蛛扶下了車，來到另一個地方，是個餐廳？她見到了另一隻大蜘蛛，沈衛惟。

“這位是張律師。”大蜘蛛介紹著。

“你好你好。”笑容，伸手，握手，握手的時候要有力度，沒有力度的握手會讓人覺得你很weak，作為女性要先伸手，因為懂得紳士風度的男士會等著女士先伸手。方正的腦海裡冒出不知道哪裡來的禮儀教育。

“人都到齊了，那麼首先請見證人在這份見證書上簽字。”麵貌看不清的張律師拿出一張紙，“證明雙方當事人具有行為能力，在沒有受到脅迫的情況下自願簽訂協議。”

宋大蜘蛛飛快地簽了字，然後有文件遞到她麵前，沈大蜘蛛遞來一隻筆，跟她說，

“簽吧。”

“簽了我能睡覺嗎”方正所有的念頭都在睡覺這件事情上，她現在願意用一切交換香甜的一覺，得到沈大蜘蛛的點頭保證之後，她接過筆，沈大蜘蛛指哪裡，她就簽哪裡。

簽完字，沈大蜘蛛拿走了文件，她終於從網裡爬出來了，可以睡覺了。

張律師對方正簽完字就埋頭趴在桌上的行為視而不見，收好文件，留下給方正備份的那一份，起身向沈衛惟告辭離開了。張律師一走，宋欣趕緊伸手去摸方正的臉，摸到方正還在呼吸，鬆了口氣，看沈衛惟還很鎮定自若地收拾文件，歎了口氣，說，

“還好沒死，小惟，你是不是有點做過頭了。”

“她身體健康，48小時不睡大概率不會出問題。” 沈衛惟認為自己事前做好了功課，找小琴這個專業人士谘詢過，並且選擇的派出所和餐廳附近都有醫院，也就是活用了她通常用在工作上的“最大概率”處理方式，最小化了風險。

“你還真放心，我可害怕，現在的人可脆弱了。”宋欣搖搖頭，沈衛惟甩了她的時候她還沒覺得自己的女神有多狠心，隻怪方正橫刀奪愛，現在看來都不是那麼回事兒，不是方正橫刀奪愛，是沈衛惟看上方正了巧取豪奪，巧取豪奪的方式還很危險。宋欣忽然覺得自己就沒了解過沈衛惟，對喜歡的人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宋欣覺著，方正運氣好今天沒掛，以後在沈衛惟這樣性格的人身邊，分分鐘還是會被玩死吧。

好黑呀。

終於成功地從網裡爬出來，她好像丟掉了很重要的東西，要不要爬起來去找回來？

太困了，再多睡一會兒吧，床好舒服。

這樣三個念頭反複地出現，結果就是，她反複地再次睡著，直到第三個念頭不再出現，她睜開眼睛，周圍一片黑暗，等眼睛適應了環境，她看到拉起來的落地窗簾，手裡抱著的白色枕頭，床頭和所處臥室的輪廓，這裡不是她家，卻看起來很眼熟。

是沈衛惟的臥室。

她想起來，那張她睡夢中一直要爬出來的網，是沈衛惟和宋欣兩口子編織出來的，這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逼著她簽字賣了公司和知識產權，她當時剩下的念頭隻有好好睡一覺，要不然砰砰跳的心臟好像要炸了。方正想到這裡，下意識地去揉了揉胸口，她一定睡了個長長的覺，心臟跳得十分平穩，仿佛之前的心悸心慌完全是她的錯覺，她暗自慶幸心臟沒有爆掉，想著以後再也不要熬夜了，更不要跟惹不起的人打交道。

沒關係的，公司沒有了就當提前退休，不是還有作為對價的限售股嗎，她不想要HF的股票，總有人想要，折價賣掉，提前自己的退休計劃，多陪陪小夕。第一次和強權相遇的方正當然有憤怒，憑什麼她的心血要為人作嫁，不甘歸不甘，她還能做什麼。

方正坐在黑暗的臥室裡，心情掉到穀底。

最可悲的是，她還有選擇，還有可以做的，但她不會，也不願意去做。

她可以回家，承認自己有多麼失敗，離開了父母家人的扶持，完全不能獨立自立，承認需要家人的幫助。回歸家庭，她就能有無數的選擇,父母親人的人脈資源能帶給方正許多她單打獨鬥無法企及的東西，但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交換是必須，你從哪裡得到的，就要有相應的付出。

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方正不能放棄，她本就是沒什麼事業心和大誌的人，她想要的不過是不被人操控的人生。

沒關係的，她還有小夕，還有自由，不用受人操控，能夠安安穩穩地過點小日子也不錯，有公司還時常要操心，沒了少操心，多好。方正在生活的長期折騰下鍛煉出了生存本能般的抗壓和自我安慰能力，很快就接受現實，轉換了心態。

她不想動，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味，是沈衛惟身上常常帶著的味道，聞起來讓她犯困，也讓她留戀。

門突然開了條縫，刺眼的光線跟著照進來，進來的人輕手輕腳帶上了門，方正閉上眼睛，躺著沒動，過來的人輕輕揉她的頭發，然後帶著涼意的手鑽進被子裡，環住她的腰，頭很輕地埋進她脖子裡，那個人帶進來更多的橘子香味，方正覺著鼻子裡現在全是橘子香水的味道，跟橘子一樣，帶點甜又帶點果酸味兒。她在這樣的香味裡，更加懶得動了，但又不得不動，因為沈衛惟涼涼的唇貼在她脖子上挪動，她抬手拍了拍沈衛惟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