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溝(2) 一本厚得可以當做武器自衛……(2 / 2)

如果知道結局 闌珊雪 4450 字 11個月前

兩人配合默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高帽子一頂一頂戴下來,先講國計民生,再講私下交情,賈教授推拒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扼殺,苦笑著擺擺手:“你們兩個娃娃聯手算計孤老頭,老頭有什麼辦法,時間定下來通知我。”

白旖綰偷偷轉臉對林暮言做個鬼臉,林暮言笑了笑,站起身向賈教授敬酒。賈教授平日滴酒不沾,但今天看著這當年被他稱作夢之隊的兩個人再度聯手,雖說被算計的人正是他自己,心中卻也是真正高興,開了一瓶珍藏的56°茅台,也不招呼林暮言作陪,一個人喝得怡然自得。

他活了七十多年,本身就是有大智慧的人物,又兼曆經世事,早修煉成人精,又是他熟知的兩個孩子,從開始就看出他們的關係複雜難辨,相互稱呼又是那樣客氣疏遠,他看在眼裡,也不揭穿。隻是酒過三巡後,心頭話還是不吐不快:“瘋丫頭,老頭不是答應過你出嫁的時候拿一個國家一級專利權當嫁妝?現在這裡有近百個專利,你們倆孩子什麼時候把本兒領了去?”

林暮言拿著湯匙的手登時僵在半空,卻在白旖綰的目光投來時恢複自然,穩穩舀起一匙魚湯,不言不語地喝下。白旖綰尷尬地笑笑,叉開彆的話題,所幸他也隻是酒後醉話,並沒窮追不舍。

晚飯後白旖綰清洗碗筷,林暮言又被賈教授纏著下棋,直讓他乘著酒興贏痛快了才放他們離開。

林暮言送白旖綰回公寓,車停在樓下,車廂內一片暗黑,僅能靠路旁的微弱燈光感受身邊人的模糊輪廓。火光一閃,林暮言嫻熟地點燃一支煙,灰白色的青煙從薄唇吐出,飄然四散。

白旖綰微微皺眉:“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林暮言右手把玩著一個zippo銀白鏡麵打火機:“你知道我有收集煙的習慣,還每年送我打火機,我以為這是你的暗示。”

每年他的生日,白旖綰都會送他一款zippo限量版打火機,國內買不到,就托高筠灝從美國買了寄回來。每一個打火機她都重新找人用激光畫上她的簡筆笑臉,眉眼彎彎,嘴角彎彎,右邊有一個酒窩。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個雷同品。他說她是他的獨一無二,於是她送他的東西,必定也要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白旖綰嗤笑:“總之都是我的過失。”

林暮言靜默了一會兒,抬眼看著車頂說:“上次的事,我並不打算道歉。”

白旖綰笑笑:“當然,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至於蘇聘葶,弱肉強食,天經地義,若她能就此扳倒我,我隻會佩服她。”說著就去開車門。

“綰綰。”他終於輕聲叫她。卻沒有看她,仿佛隻是在和自己記憶深處的人說話。這一次,沒有逼迫,沒有質問,沒有嘲諷。

白旖綰沒有應聲,隻是緩緩地收回手,緩緩,緩緩地低下頭,看著他隨意放在身側的手,每一條紋路,都曾撫過千萬遍,熟悉萬分。而這個獨屬於一人的稱呼,溫柔繾綣,還以為窮儘一生,都沒有機會再聽到。

“既然不喜歡,那麼這件合作案結束之後,不要再摻和生意上的事。”林暮言語調很平淡,但語氣很認真。

“除了賺錢,我還會做什麼,還能做什麼?”白旖綰反問。她一點都不貪心,喜歡的,就那麼一點,可惜永遠得不到了,不喜歡的,也不多,可惜永遠不能回頭再來。

她自嘲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是他用年少時那顆最純粹最真摯的心,發誓要窮畢生心力,護她一世無憂無慮的女人啊,多少年的絕望和怨恨,在這一刻,忽然都無影無蹤,隻想把天底下最好的,都捧在她的腳下。“鋼琴演奏,鑽研書法,或者當真到納沃納廣場賣唱,哪一種,都好過現在。我,隻要你內心歡喜。”

這樣軟弱地近乎乞求的語氣,會出自林暮言之口?白旖綰笑了,不,一定是自己聽錯了,那麼意氣風發的男人,連說情話時,都是自信而驕傲的。

“綰綰,你不缺錢,或者隻享受賺錢的樂趣?我可以贈送明盛的部分股份給你,無需花心思轉手投資,隻等著年終分紅。明盛在一天,你無憂一日,甚至……”甚至今時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才有存在的理由和價值。可是他卻不敢再說下去,怕再多說一句,就會紅了眼睛,被她看出端倪。

剛剛有些回暖的心驟然回歸寂冷。多年前,他輕輕鬆鬆逼她遠走他鄉,六年,她在異國他鄉,流血流汗不能流淚,六年,他大張旗鼓,把梁宛倩捧成所有女人都會嫉妒的對象。多年後,她歸來,他輕輕鬆鬆拿錢打發她。這算什麼?青春補償費?他們的幸福,犧牲了微不足道的她,可是,她的幸福,又該向誰追討。嗬,他當然不懂,他差點毀掉的,是她的一生啊!很想問問他,若用金錢衡量,值多少呢?

終究,她不過是他閒暇時的玩物。

奇怪的是,儘管心裡的悲憤已經像海嘯般毀天滅地,她反而笑得出來,第一次感激高筠灝的“栽培”,讓她有了足夠的勇氣和力量與他抗衡,終於不再,依附著他而生。

“林總真是慷慨。隻是,我如何生活,不勞林總破費,請相信,我不會再虧待自己。”

開門下車,毫不停留地走回公寓,連告彆的話都想說一句。

林暮言合起眼,一動不動地仰靠在椅背,像是疲憊得連手指都不願再動。指間的煙燃出長長的煙灰,掉落在真皮座椅上,車內唯一的紅光式微、熄滅,黑暗重臨,沉沉壓向林暮言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