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林氏集團的危機……是否已經徹底解決?”
“你知道那次元氣大傷,現在總算恢複良好。”
“對不起,當年如果不是我任性,事情不會惡化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冷子若微微搖搖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林氏內部問題良多,那年終於失了平衡,危機集體爆發,和你完全沒有關係,這些年你還是想不通?”
何況,那場變故,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白旖綰鼻子一酸,差點落淚。多少年心頭的重負,終於能放得下。
“小綰,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六年前你聽到暮言和宛倩訂婚的消息,是由雙方家長發布,暮言當時身在美國,並不知情。”
沒有出現她意料中的震驚,憤怒,悔意,隻是眼中的悲傷似鋪天蓋地般彌散,又似青煙般渺然無跡。白旖綰平淡地說:“隻是時間不同,如果他真心不願意,也不會在三年前訂婚。”冷子若當然不知道,她和林暮言走向兩個世界,早在訂婚消息發布之前。她對他,對那段感情,始終有足夠信心,直至親眼目睹他的背叛,她才意識到自己自欺欺人的可笑,所有的信任頃刻間被碾碎,卑微到塵埃裡。
冷子若輕歎一聲,感情太過濃烈執著,再加上這些年身處高位,性格更加剛強直率,往往自己走入死角,不留轉圜餘地。
白旖綰看她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以為她已覺疲倦。保養得再好,終究是上了年紀。輕手輕腳地起身從裡間的休息室拿出羊毛毯為她蓋好,打開門出去。
走到屋外,夜空遼闊。花園中的香氣,隨風飄揚在空氣中。
認識第三年的紀念日,她神經兮兮地纏著他,“暮言暮言,三年過去了誒,女人的蒼老真可怕……”
林暮言受不了地拍拍她的臉,“放心,我會負責的,等花園裡的玫瑰長到九百九十九朵,我就用花車把你娶回家。”
時過境遷。
剛才路過,滿園珍稀花卉,唯獨沒有玫瑰。一支都沒有。
曾經的承諾,曾經的真心,曾經的他們,被掘地三尺,連根拔起。
要經曆多久,才能恢複原貌,才能滿心肥沃,養料充足,長滿新生花草。
隨著流水聲走向屋前雙層噴泉。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噴泉前,小小的五官,似足林漠漠酷酷的神氣,卻又有點她沒有的認真嚴肅神色。
“寶寶在這裡看什麼?”白旖綰蹲下身子笑問。在她也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喜歡小小的孩童,搶著抱搶著親,大人們總跟她開玩笑,這麼喜歡小孩趕快自己生一個,她就很認真地點頭。
寶寶指指噴泉,皺著細細絨絨的眉頭問:“為什麼那裡有很多錢錢?”
白旖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噴泉池底部看到鋪的密密麻麻的硬幣,記憶中以前是沒有的。掏出一枚硬幣放在寶寶胖嘟嘟的手心,握著她的手控製力道,把硬幣投入池中,“傳說,這樣許願很靈驗。”
三歲的幼童哪裡懂得什麼傳說什麼願望,倒是轉過臉,黑眼珠定定地盯著白旖綰的臉,語氣肯定地說:“這個阿姨,我見過你。”
“哦?寶寶在哪裡見過我呢?”隻是順口問道。她尚且今晚才知道漠漠有個女兒,這小小孩童,怎麼會見過在她出生之前早已離開的她。
“在……”
“寶寶。”一道清淡中難掩柔和的聲音突然傳來,寶寶立刻忘記要回答的話,銀鈴般笑著跑過去抱住林暮言的腿,甜甜地叫“舅舅”。
“乖,媽咪找你回去洗澡。”林暮言幫她整整頭頂的蝴蝶結,把她交給身後的女傭。
對寶寶的柔和,並未化解熟悉的嗓音曾帶來的冷言嘲諷,白旖綰站起身,麵向噴泉,不再說話。
“許了什麼願?”淡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暮言特有的清爽氣息隨之籠罩過來。
“許願我下輩子轉世做男人,娶一個像我這樣的老婆。”
林暮言嘴角微揚,低沉的笑聲從胸腔散到她耳廓周圍,“自戀。”
他難得一見的自然笑容讓她轉過臉望著他。驚訝過後說不出的悲哀。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的一個淺笑,也會讓她視若珍奇。
目光無法移開。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臉龐,和記憶中閃現無數次的,漸漸貼合,重疊。乾淨利落的麵部輪廓,似乎清瘦了一些,更加顯得冷冽,以及歲月贈予的成熟沉穩氣質;眸中寒煙似乎千年彌漫,可是她記得清楚,很久以前,他對她笑得時候很好看,眼中的溫柔寵愛滿得溢出來;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夜空朦朧的星光和池底硬幣交相輝映,在他臉上撒下疏淡的光輝。想起以前朋友們對他的評價——帥到讓人不放心的男人。
白旖綰沉靜片刻,翻開手掌,一枚硬幣躺在她手心,星輝流轉:“暮言。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