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錢？真夠寒酸。你是提醒我該給員工加薪了嗎？”林暮言隨手把銀幣拋入池中。滿池硬幣，無數個夜晚，混雜著絕望和僥幸的虔心許願，求不回一個笑靨，不知從哪天開始，便早已自動放棄。

白旖綰淺笑。十年前，是一場無心的許願，將他帶到她麵前。十年後，他們都不再相信童話般的美好。年華茫茫，多麼恢宏的願望，都抵不住現實的無情侵蝕。

“媽媽跟你說了什麼？”

白旖綰眼睫低垂。還是原來的習慣，跟她提起母親的時候總故意省略前麵的人稱主語，好像她已經跟著他叫媽媽叫了幾輩子一樣熟稔，占儘便宜，還恬不知恥地美名其曰是為了讓她提前適應。

“伯母告訴我，你在美國時，他們告訴我的訂婚消息，是由兩家家長公布，你並未同意。”

林暮言眼睛微眯，眸中如天邊星辰般，遙遠，微茫，散發淡淡疏離冷意，“你會信嗎？你什麼時候，相信過我？”

聽出他語氣中若有似無的嘲諷，白旖綰心頭緊縮，仿佛被一條繩索緊扣，蜷縮在最陰暗的一處，找不到出路。

是信過吧，否則怎麼會愛。但那是什麼時候呢？似乎已經遙遠地難以記起。這些年她大步前行，很多東西，被她拋棄在路上，不願，也不能再重新拾起。

“就算把整個伊諾市的美女都排在我家暮言麵前，他也不會動心。”

這樣說的時候，是堅信不疑的吧。彼此付出了多少，才能換回這如此篤定不悔的信任。

“暮言，”白旖綰仰望夜空，眼淚幾乎要掉出來，聲音低不可聞，“如果，那些傷害都不計較，就當誰都沒有走開過，我們，還會是現在的我們嗎？如果，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再有一次勇氣，不接受安排，我們，還會各自殊途嗎？”

語聲幾近哽咽。明知道上蒼不會眷顧，明知道一切早已無法挽回；明知道六年前，他已明確做出選擇；明知道，他們已經無法回頭。為什麼心口，還是有一線光亮，微弱而執著，百折不撓地灼熱著回憶的冰冷。冷熱交替，遠離，再被他拉回，糾纏不休，她已無法再多承受一分。

她話音剛落，林暮言的眼中頓時風起雲湧，閃過震驚，懷疑，還有隱藏在眼底的茫然和愴然。嘴角輕牽，正要說話，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林暮言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遲疑幾秒鐘，終於接通：“宛倩。”

白旖綰全身一僵，臉上卻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她笑容中的飄渺無依令他心下一慌，不暇細想便上前箍住她的腰，將她帶回自己胸前。

“是，我在家。嗯，你知道我對生日一向不在意。”

白旖綰抬手推向他的胸口，奮力掙紮著想從他的禁錮中脫身。林暮言眸子一暗，她的掙紮燃起他的狠意，不再顧慮是否會傷著她，加重力氣把她緊緊貼進自己懷裡，一絲縫隙都不留。

與他粗暴的動作不相符的是他難得的溫柔語調，“好。你早點休息，彆總是熬夜畫設計圖。”

收起電話，他俯身摩挲著白旖綰的長發，在她耳邊低問，“寶貝，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嗯？”綿綿似誘哄，又似懇求。

半晌得不到她的回應，他抬起她被他壓在胸口的臉，立刻看到她眼中晶瑩的淚光。

以為真的弄疼了她，慌忙略微鬆開對她的鉗製。“綰綰，你哪裡疼？有沒有受傷？”

白旖綰趁機掙開他的手臂，從他懷中退出。

“我說，我是瘋了，才會這麼作踐自己。”白旖綰眸光清冷，淚光隱然若現，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

林暮言神色一僵，眼中的關切之意頓斂，寒霜降臨。

“我去跟漠漠和伯母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