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勝再現雙龍相爭

熒惑守心命數已定

厚重的宮門緩緩開啟，禁軍兵士銀甲佩刀，邁著整齊的步伐出了太極宮往東宮行去。

太極殿前的廣場上昏暗陰沉，仿佛夜幕降臨一般，放眼望去隻剩兵士的肩甲頭盔散發著黯淡白光，密密麻麻讓人望而生畏，戰靴發出隆隆聲響，就如悶雷滾滾在宮牆間回蕩。內侍宮女都小跑著遠遠避開，身怕自己也被卷入這場疾風驟雨中。

東宮的承恩殿內沒有燭光，內侍宮女們黑壓壓一片跪在殿門口，大氣不敢出一口，太子妃的寢室之內，蘇氏褕翟鳳冠端坐在鳳榻上，望著眼前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他發不戴冠，袍不係帶，兩眼充血，麵容鐵青，像是要將自己生吞活剝。

想起十年前自己嫁入東宮的那一幕，蘇氏覺得眼眶有些濕潤，她閉上雙眼後再度睜開，隨著劈劈啪啪一陣亂響，那些名貴的琉璃翡翠已成了一地渣子。

李承乾低頭喘著氣，“你幾時有的。”

蘇氏麵無表情，“殿下應該比妾更清楚。”

他幾步上前狠狠抓住了她的肩，大聲吼道，“你為何不告訴本王！？”

蘇氏隻覺得肩上疼痛難忍，耳中更是嗡嗡作響，她死死盯著他，“妾丟不起這個人。”

李承乾的手臂劇烈地顫抖，“所以你是故意的！？”他見蘇氏並不言語，再次吼道，“說！”

蘇氏心中的悲哀和怨恨化作滿腔憤怒，“我是故意的！我不想再見到這張臉！不想再讓他回到這世上！”

啪的一聲，蘇氏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未及她作出反應，他的拳腳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李承乾邊打口中還不停地辱罵，“你這個毒婦！心如蛇蠍的女人！”

蘇氏毫無還手之力身子緩緩滑下坐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李承乾才停了手，“你去，去給稱心賠罪，去給他磕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頭！”

蘇氏忍痛咬著牙，“我堂堂太子妃，為何要向他磕頭賠罪！”

李承乾怒目圓睜一把扯掉了她頭上的鳳冠，“你已經不是什麼太子妃了！”

蘇氏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痛的沒了知覺，青絲滑下遮擋了部分視線，她仍能看見鳳冠上的珍珠帶著盈盈光輝越滾越遠，終於在一堆碎琉璃間停了下來，她淒然一笑，自己就像這碎玉殘渣早就被他遺棄。

他抓住了她的頭發將她往殿外拉去，琉璃割開了她拂地而過的袍擺，金絲繡製的雉雞已經不成模樣，蘇氏早已無力喊叫，隻能任由他將兩人逼上絕路。

重鸞閣前的空地上豎起了前幾日剛鑄造完畢的稱心的銅像，雨水一滴兩滴落在銅像前的青石地上，不一會兒青磚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水印，銅像兩旁架著銅爐燃起了火堆，爐中的水不停翻滾，水汽升騰直上雲霄，將好端端的院子弄得烏煙瘴氣。

東宮內侍正在宰殺牛馬，李承乾則是麵對銅像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

蘇氏半跪半伏在地上，破爛的翟服裙擺緊貼著地麵，肮臟不堪。

兩個內侍端著銅盆走到李承乾麵前，他睜開雙眼，沾了些馬血劃在自己額頭上，“剩下這些倒在她身上。”

內侍麵麵相覷，遲遲沒有動手，李承乾拿起銅盆隨手一摔，血花四散飛舞落在蘇氏的身上和青石磚上染成一片緋紅，讓那兩個內侍不禁向後退了幾步。

李承乾眉目陰狠，“讓她磕頭，你們倆數好了。”

“一、二……”內侍特有的尖細嗓門在院中回響，李承乾則挽起袍袖，親自烹煮起馬肉，直到周圍的下人齊刷刷跪了下來，他才慢慢轉過頭，隻見李世民滿麵怒意站在回廊下。

父子兩人相對而望，李承乾隻覺得自己的膝蓋不聽使喚，他直直跪了下來。

有個侍衛走了過來，“陛下，這兩個人怎麼處理。”

李世民瞧了眼那兩個道士，“不知太子要作何解釋。”

李承乾麵容呆滯，支吾著話不成句。

李世民拂袖轉身，隻見侍衛手起刀落，青石地上多了兩道血跡和兩具屍體。

李世民臨走前隻撂下一句話，“把這些都毀了，自今日起太子閉門思過，未得我允許不得出門半步。”

大雨傾盆而下，雨水混著血隨著青石磚的縫隙蜿蜒流入宮牆下的小渠中，蘇氏躺在血泊中望著迎麵而來的水珠子，唇角多了一絲笑意，隻是那笑容卻透著無儘的絕望。

幾日之後，東宮重鸞閣的正殿原是稱心的靈堂，現在成了李承乾的囚禁之地。殿內黑漆漆的隻點了一盞燈，李承乾木然跪坐在錦墊上，這幾日他一直在思考，李世民怎麼就突然出現了。

殿門輕輕開啟，右庶子王仁表帶著兩個內侍走進店內，內侍們放下飯菜便退了出去，王仁表在李承乾身側跪坐下來，“殿下，於誌寧大人已經去求聖上了，您再忍忍，聖上過幾日就會放您出去。”

李承乾輕哼了幾聲，“就這麼關著也挺好的，朝會都免了。”

說罷他拿起碗扒飯，邊吃邊落淚，“乾脆賜我鳩酒一杯，讓我隨了稱心同去。”

王仁表勸到，“殿下，您可不能這樣，臣等都指望著您呢。”

“指望我有何用，我現在就是個階下囚，你還是趕緊另找門路吧。”

“臣豈是背信棄義之人，臣不服，像殿下這麼宅心仁厚體貼下屬的人卻得不到聖上的賞識，魏王擺明了邀寵，聖上卻不知不覺。”

李承乾仍在落淚，“世事弄人，世事弄人啊。”

王仁表低聲說道，“殿下，您這次會被關押就是魏王在搞鬼，否則為何他一病，您就被關押了。”

李承乾含著飯瞪著他，“他搞的鬼！？”

“臣在醫局的熟人說魏王得了病查不出病因，懷疑有人使巫蠱，聖上便下令在宮裡徹查……”

李承乾一下子將筷子擲了出去，大聲吼道，“這個王八蛋！我與他勢不兩立！”

王仁表趕忙捂住了他的嘴，“殿下，您千萬小點聲。”

李承乾坐了回去，過了一會兒隻見他抓著膝蓋的手越捏越緊，“稱心的事一定也是他告的密！”

王仁表默不作聲，李承乾咬著牙說道，“此仇不報，我怎麼對得起稱心！”

王仁表見他如此便壓低的聲音，“殿下，臣有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