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已是六神無主,“承基大哥怎麼會窩藏罪犯,他不是這種人啊。”
武媚冷冷瞥了她一眼,“他的朋友你認識幾個,他做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如意哀求道,“武姐姐,我隻知道他是好人,他救過我,這就足夠了,武姐姐,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你一定有法子的。”
武媚放下手中的奏章,話聲淡然,“你容我先想想。”
如意心中焦急還想再勸幾句,見她攏眉思索,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片刻後武媚開了口,“看在你的份上我會幫他一把,不過之後他會怎麼做得看他自己。”
如意雙眸含淚,“多謝姐姐。”
如意出了甘露殿,武媚心中已有了主意,要救紇乾承基還得靠一個人,這時候他差不多該來了。
辰末時分,李治攜著新娶的王妃王韶蓉來到了甘露殿。
他一身煙色錦緞燕服,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神情,見是武媚向他行禮,那眼角眉梢的笑意仿佛更濃,“武才人何必拘禮,父皇這一病武才人怕是要受累了。”
武媚的話聲淡然自若,“能為聖上分憂是武媚的職責所在,怎敢說累,倒是晉王殿下一大早就進宮探病,這份孝心著實讓武媚感動。”
李治漾著溫和笑意的眼眸稍稍一沉,她很少主動接他的話,今日像是有些反常,他的唇角微挑,“蓉兒,這位是武才人,父皇身邊的女諸葛。”
武媚早已看到他身後那個身形嬌小的女子,她著一席藕色輕紗襦裙,梳著時下正流行的貴婦簪花髻,一雙杏眼水亮清澈,稚氣未脫。她聽到李治喚她小名,早已飛紅了臉,想開口卻像是不知該說些什麼,臉頰偏偏更紅了。
武媚對她有了幾分好感,微笑道,“晉王真是誇大其詞,讓王妃見笑了。”
李治牽過王韶蓉的手,那溺愛的神情顯而易見,“武才人可是出了名的能說會道,蓉兒要好好學學。”
王韶蓉乖巧地應了一聲,李治對她讚許地點了點頭,而後那恰似春風流水般的目光又漫向了武媚,“我帶來個安神補氣的藥膳方,已經給了甘露殿的廚房,請武才人稍加留意。”
武媚硬著頭皮接下他的目光,臉頰卻是笑的有些僵硬,她目送著他與王韶蓉入了李世民的寢室,腦中已有良策。
寢室內不斷傳來李世民的笑聲,書房裡的武媚不由得佩服起李治來,若問誰最能揣摩聖意討李世民歡心,非他莫屬不可。
半個時辰之後,武媚將那個端著藥羹的侍女攔了下來,“裡麵正聊得起勁,一會兒我會送進去。”
侍女出了書房,武媚略整衣衫往寢室走去。
李世民額上纏著紗巾靠坐在床上聽王韶蓉背詩經。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
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
她的嬌音婉轉清亮,猶如黃鶯鳥兒在林間啼唱,一首吟罷,李世民已是樂不可支,“好好,朕的這個媳婦真是乖巧。”
武媚終於找到插話的機會,“聖上,晉王殿下帶來的藥膳已經送來了,隻是不知道這藥引子該如何放,想請殿下過去瞧瞧。”
李世民笑道,“沒想到這藥膳也有藥引?”
李治細長的眸中流光微動,他接上了話,“藥有藥引,膳需開胃,兒臣獻的這道可謂開胃引,父皇且稍候,兒臣去去就回。”他又對著王韶蓉說道,“蓉兒,你再挑幾首得體的給父皇背背。”
說罷他起身跟著武媚出了寢室。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桌邊,桌上的那碗藥羹正冒著熱氣,李治半眯著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武媚有些發怵,她直入主題,“妾請晉王殿下出來是有一件東西要獻給殿下。”
“哦~”
“殿下也知道用藥不可無藥引,妾要獻上的正是一方藥引。”說罷,她將桌上那張寫了紇乾承基名字的紙向他那邊移了移。
李治的黑眸稍稍一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敢問武才人,為何要獻我這方藥引。”
武媚拿起了邊上的奏章,正是那本大理寺的判決名錄,她邊翻閱邊說道,“雪蓮生在冰川之巔,靈芝長在叢林深處,我這方藥引則是身在囹圄。”
李治的袍袖拂上桌麵,衣領上那織錦斧形暗花阻擋了武媚的視線,耳畔傳來他的淺聲調笑伴著溫熱的氣息,“那這邊的開胃引又該如何。”
武媚啞然失語,心中頓生寒意,她突然覺得自己正在引火上身,片刻間李治已向後退去,桌上那張紙不見蹤影。
李治轉身走到窗前的花架邊,隨手捏了兩朵迎春,而後將花瓣撚開撒在那碗藥膳之中,麵上仍是那副溫雅笑容,“有勞武才人。”
武媚端著藥膳跟在他身後入了書房,將盤子放在了床榻邊上,那碗藥膳在嫩黃的迎春花瓣點綴下,比之前更讓人垂涎。
李世民笑望著盤子裡那碗藥膳,“朕一直在猜這開胃引是什麼,不知雉奴有何說法。”
李治的話聲平和可親,“這迎春主治風熱頭痛,安神驅火,不過兒臣今日要用的卻是它的香、它的色,父皇,這點點春光不正是最巧妙的開胃引麼。”
武媚躬身退出屋外,他的這番話裡有話在她腦中不斷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