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徐惠設局

化敵為友武媚援手

屏風那邊的亮光一點點熄滅，屋內又恢複了平靜，武媚與徐惠兩人對桌而坐，臉上皆是端雅的笑容。

徐惠適意地靠在椅背上先開了口，“這會兒武才人指使高管事給我下藥的事怕是已經傳到韋昭容的耳中了。”

武媚稍顯訝異，“沒想到會這麼快，凝香閣入夜之後不關院門可不行。”

徐惠斜睨了她一眼，“這麼好的消息不讓她早些知道豈不是罪過，我這兒也能早些安寧。”

武媚垂眸一笑，“隻是武媚心中甚感不安啊。”說罷她又抬眸看著她。

徐惠與她對視著，她本想以此事相要挾，逼著她為自己做事，可是她不但一眼看破自己安排的這出戲，幾個回合下來仍如此從容，她微微一笑，這樣更好，若是隻能傳個話、跑個腿，要這個幫手又有何用處。

徐惠當即轉了話鋒，“不瞞武才人，我早已知道韋昭容即是幕後主使，我也可以將此事直接告知聖上。”

“那徐充容為何不這麼做，而要將武媚牽扯其中。”

“武才人何必明知故問，現在暫攝後宮的可是韋貴妃，定會想方設法為自己的堂妹開脫，到頭來無非是閉門思過，傷不到她一點皮毛。”徐惠挪了挪身子，“再說，她會這麼做多半是受了自己堂姐的唆使。”

武媚不得不承認她的這番話說到了點子上，她還記得上次韋昭容在甘露殿出言不遜，被李世民罰去閉門思過，不出半年就給放了出來。

徐惠又開了口，“現在若是貿然說了出去又會讓她逍遙法外，聽說武才人會去掖庭宮也是韋貴妃下的令，若不是武才人福大命大躲過這一劫，徐惠真不知道還能不能和姐姐像這樣說說話。”

她的語氣十分真誠，武媚也聽出了她有意與自己聯手，韋家姐妹素來與自己不合，自己亦是忍了很久了。此番若是答應她對自己並無壞處，若不答應，高延福還在她手裡。

“充容娘娘像是已經有所安排，不知武媚可以幫上什麼。”

徐惠笑了笑，“姐姐何必一口一個充容娘娘，忒生分了，若是有事要姐姐幫忙我自會讓人去找你，隻是這高管事還得再多借我幾日。”

“既如此，武媚靜候娘娘的口信，高延福的嘴確實硬了些，在娘娘這兒多待幾日對他隻有好處。”

兩方又隨意聊了幾句，武媚便在內侍的引導下離開了。

屋內燭火搖曳，徐惠的臉色頗顯蒼白，沒過一會兒，有個嬌小的身影入了屋子，她與徐惠有幾分相似，尚在豆蔻年紀，女官的青紗官帽戴在她頭上不甚合適，將她的眉毛儘數遮住。

“姐姐，我看見那個叫小紅的溜出了後院。”

徐惠的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話聲有氣無力，“隨她去，你小心些盯著她。二叔是不是還在主殿那邊等著，讓他快些過來。”

那小姑娘像是吃了一驚，“姐姐，你這是……”

“彆多問了，快去。”

不消片刻的功夫，那姑娘帶著一個醫官模樣的中年男子回到了屋內，兩個人忙亂了好一陣，徐惠的臉上才漸漸有了血色。

那男子舒了口氣，眉頭仍是緊皺著，“充容娘娘，您這一個月內已是數次見紅，下一次若是還這樣，微臣真的不能保證。”

徐惠的臉上一絲苦笑，“二叔，你不用這麼稱呼我，這裡沒有彆人，這胎真的保不住了麼。”

那男子神色頓了頓，“上回你不小心從台階上跌落時就傷了胎元，若一月之內未見紅則可慢慢調養，可惜你胎漏不斷，若沒有我施針早已不保。”

屋內的氣氛異常沉重，徐惠輕撫著自己的小腹，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既然自己注定留不住這孩子，那就要物儘其用。

“多謝二叔，我已經知道了。”

那男子一臉不忍，“小惠，你也彆太難過，你還年輕，又得聖眷，還會有機會的。”

徐惠側眼瞧著他隻是淡淡一笑，當她得知自己有娠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這後宮已有五六年沒有出過皇嗣，她從沒覺得自己會懷上。

自她第一次見到聖上起便對他傾注了全部的感情，也憑著自己的才貌得到了他的寵愛，隻是自從進了九嬪，離開了甘露殿，見到他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少，這回她因為有娠未能隨駕九成宮，秋季聖上要去東都洛陽備戰，她一定又會被留下，如此下來他便會漸漸忘了她這個人，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

“二叔，此番不一定是壞事啊。”

那男子難掩驚色，自己這個侄女的心機他知道的不少，他們徐家能有今日的隆寵也是全靠了她，“小惠，如今你這是想……”

“我想儘量拖一拖，若是實在拖不住了，二叔可得幫我瞞住，直到時機來到。”

“你放心，二叔定會儘力幫你。”

武媚回到碧落軒的時候已是入夜，一輪明月纏著幾縷薄紗懸在天上，分外皎潔，院子外的小徑鋪滿竹影，讓人倍覺安寧，遠遠的她便看見燕兒立於院門口，見是她回來立即走了過來，“小姐，燕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武媚隻是笑著說了句，“不許哭。”

燕兒吸著鼻子用力點頭，“小姐說的是，最無用的便是抹淚，有這閒功夫不如去給小姐泡個茶。”

主仆二人往屋裡走去，武媚問道，“院子裡的下人還是那些麼。”

“原封不動，一個都沒換過，對了，太子殿下譴人來傳話，說小姐現在大安了，也是時候回甘露殿繼續當差了。”

武媚悶聲不語，這一切自然都是李治在一手安排。她從東宮回來後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何她總是會和李治扯到一起，到這兒來後發生的每件事或多或少都和他有點關係，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操縱，完全不由她掌控。

她在心中暗暗發誓，今後絕不任他擺布，隻是自己的玉簫還在他手上，想到此處，她不禁有些氣惱。

燕兒的話聲打破了她的思緒，“小姐，傍晚的時候有內侍來傳話，說是明日晌午醫正秦鳴鶴會來為您複診。”

武媚眉間一蹙，“今日不是複診過了麼，為何還要來。”

“據說是因為其他醫官難以確診您完全好了，讓他再來看一看，”燕兒滿臉的不爽快，“我看醫局才是真正有病的地兒，病的時候沒人管，這會兒好了倒是來了一波又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