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扯出一絲笑,“若是為了這個怕是要讓殿下失望了,徐惠剛接到陛下口諭,不必隨駕出征。”
屋內悄無聲響,夜晚的春風帶著寒意潛入室內,地上的人影搖晃著。
李治話中的涼意滲透開來,“這個應該難不倒徐充容吧。”
徐惠已經離去,武媚也拿定了主意,她起身走到了李治身邊主動挽上了他的手臂。
“殿下,媚娘已經沒有退路了。”
感覺到他手臂微弱的顫動,她又靠了上去。
他轉過身將她擁在懷裡,那話聲如春水般柔情,驅散了夜的寒意,“本就無需什麼退路,媚娘已是與我同路,”他稍稍鬆了鬆手臂,讓她看著自己,“我說的話媚娘總是記不住,要叫什麼。”
昏黃的燭光下,武媚看見他眸中的自己正羞澀淺笑,她靠在他懷裡斂起了笑容,細聲喚道,“九郎。”
他再次擁緊了她,武媚也環住了他的腰際,兩人相擁了許久李治才將她放開。
“媚娘知道我為何要說服徐充容麼。”
武媚抬頭瞧了他一眼,垂眸嬌聲道,“聖上身邊人多了,自然就把媚娘忘了。”
“還有呢。”
“九郎是為了不讓媚娘冒險傳消息。”
“還有。”
武媚麵有疑色,“還有?還有什麼?”
李治隻是輕輕一笑,“她若是也去了,這定州行宮裡就不會有人來煩擾媚娘了。”
武媚的眸子漾起了水波,“殿下處處都為媚娘著想,媚娘不知該說什麼。”
“那就不要說,我說過,媚娘隻需安心做自己便好。”
屋子裡濃情四溢,直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李治收起了笑容。
秦來壽走進屋內,行了禮後卻有些遲疑,武媚正欲回避卻被李治一把拉住。
“說吧。”
秦來壽又是一揖,“殿下,長孫大人叫您過去。”
月色淺淡,樹影婆娑,武媚出了禦書房往自己的住處走去,今日徐惠的事給了她一個極好的警告,若是想騙過李治就得十二萬分的用心,若想知道他在想什麼,費力去猜不如讓他自己說出來,對她來說,隻有一個字最為重要,那便是“忍”。
“福兒,剛才你沒回去麼。”
“這麼個好機會,讓我能跟秦管事套近乎,我高延福怎能錯過。”
“剛才你都看到些什麼。”
“福兒就看見禦書房裡的青石磚,其他什麼都沒看見。”
關於這個高延福,可疑之處亦是不少,不過比起這事,今晚還有一事更為重要。
遠遠地武媚便看到金勝曼已經等在了自己住處門口,她趕忙迎了上去。
“讓公主久等了。”
金勝曼笑道,“不妨事,我也是剛到,今日陛下興致頗高,宴會到現在都未結束。”
兩人來到武媚的寢室,武媚將所有人支開,而後闔上了房門。
武媚壓低了說話聲,“公主,今早我得到了聖上的口諭,命我留在定州輔佐皇太子,不必隨駕。”
金勝曼亦是輕聲道,“關於這事,恐有變故。”
“什麼變故?”
“就在剛才的宴會上,岑文本大人提議讓太子一同隨駕,聖上已經答應了,我們先前的計劃可能得廢棄重來。”
她這話可讓武媚吃驚不小,“長孫大人也答應了?”
金勝曼點了點頭,“說是讓他出去曆練曆練也好,數十萬大軍護駕,安全不是問題,朝中日常雜事會由長孫大人留守定州代理,所以你也得隨駕了。”她見武媚沉默不語,笑笑道,“你不用太過擔憂,雖然事情複雜了許多,我仍會儘力助你離開的。”
武媚蹙起眉心,心中所想的正是李恪,這岑文本是李恪的心腹,他會這麼提議多半是李恪的授意,不知他的目的何在。而李治是萬萬不想去的,自己固然是個因素,更重要的是他想通過這次監國,將自己的人安插去關鍵的職位。
方才李治被長孫無忌叫走多半是因為這事,他為了自己的目的一定會說服長孫無忌讓他留下。
“公主,我們仍舊按先前的計劃行事。”
金勝曼一臉迷茫瞧著她,“剛才我說的你沒聽見?”
武媚隻是一笑,“我覺得太子會想出辦法留在定州。”
金勝曼細細打量著她,“你對太子倒是很了解。”
“要想從他眼皮底下離開,就得好好花心思去琢磨。”
“你這話倒是不錯,既然你這麼肯定,我們還是維持原來的計劃,到時候有人會拿著我的信物通知你,你隻需到城中的碼頭等著便是,自然會有船帶你去狼山。”
“不用出城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的確如此,隻是這會兒碼頭多在運送糧草,若是能拿到太子的手諭或者令牌會更穩妥些。船行五日便會出海,出了海後就得看天氣和風向了,如果順利十日之內就能到達狼山。”
武媚直視著她的眼眸,“我一直以為狼山是座山。”
金勝曼哈哈笑了起來,“這可不是我說的,狼山是渤海中了一座島,渤海中的島嶼數以千計,搜島可比搜山難多了,而且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何況渤海上還有靺鞨部落,他們極善海戰,唐軍恐怕都不是對手。”
武媚微笑著,“那就多謝公主。”
金勝曼一手按住了她的肩,“你我之間還說什麼謝不謝的,明日起我便要開始備戰,不能來看你了,等我戰勝歸來就去狼山找你。”
夜半時分,武媚送走了金勝曼仰麵躺在榻上,自己隻需再忍上兩三個月便能離開後宮開始新的生活,想到不用整日揣摩心思、明爭暗鬥,她的心情竟真的輕鬆了許多。
李世民那道讓李治隨駕的詔書並沒有發出去,不知李治對長孫無忌說了些什麼,結果是妹夫李世民和小舅子無忌兩人聊了半晚,而後相視而泣了半晚,接著便將那詔書給忘了。
這事不了了之後,行宮裡很難得的平靜了幾日,這些日子武媚除了幫著李世民整理寢室搬去軍中外,大部分時間都在李治的書房度過,期間李治亦是十分忙碌,不過他總會抽出些時間與她單獨相處,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這日,武媚一早又往禦書房而去,穿過千絛垂柳,她看到有個人正立於書房前的台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