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軍伍薛禮遇貴人
宿客棧李治惜情緣
婉轉清脆的鳥鳴聲漸漸響了起來,武媚的眼睫動了動,本能的抬手擋住了眼前,她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才緩緩坐起,屋子裡很亮堂,家具擺設乾淨整潔,花架上擺著盆春蘭,淺淡的紅色花朵猶如少女的粉頰。
“福兒。”
房門吱呀一開,高延福走進屋裡,他一改往日的輕鬆語氣,正經道,“公子,您醒了?”
武媚不禁一笑,昨晚他剛下船就叫錯了稱呼,被李治罰去扛了五十袋糧食。
“怎麼,終於記住了?”
“福兒的腿到現在還哆嗦呢,怎麼能不記住。”
“這會兒不是在外麵,不用這麼稱呼,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晌午時分了。”
武媚轉頭瞧向窗外碧藍的天空,昨日晚膳過後她與李治逛了夜市,信安縣城的夜市並無過人之處,兩人居然一直逛到所有店家打烊方才回到客棧。
“這麼晚了。”
“姐姐許是昨日太累了。”
武媚下床開始洗漱,昨晚一回到客棧她便裝出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李治很體貼的送她回房,看著她躺下方才離去。
他離開後武媚還是提醒吊膽了半個晚上,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太子殿下呢?”
高延福正為她端茶遞手巾,“殿下大清早就出去了,走前留了話,信安縣城白天的集市也很熱鬨,姐姐若是想逛自行前往便是,若是覺得乏了就留在客棧等他,他日落之前就會回來。”
武媚端起茶盅,在高延福的幫助下,李治對自己越來越信任,高延福見她並未表態,重複道,“姐姐想出去逛逛還是留在客棧。”
武媚吹開了茶沫子淺飲了一口,“還是出去逛逛吧,悶在屋子裡多沒意思,你先去拿些點心來,餓著肚子怎麼逛。”
高延福出了屋子很快便提著食盒子回到屋裡,武媚已經饑腸轆轆,直接拿起塊核桃酥扔進了嘴裡,又喝起了羹湯。
“信安城裡的廚子很是了得,這味道跟宮裡的相差無幾。”
高延福笑道,“這就是禦膳房做的,船上送下來的,殿下說姐姐早膳就愛吃這個,怕信安縣城裡尋不到。”
武媚垂著眼眸慢慢喝著羹湯,“我哪有那麼挑剔,有什麼吃什麼。”
這些日子以來李治對自己百般嗬護,已經到了寵溺的地步,不知自己離去以後他會怎樣,雖然他之前一直戲弄自己,但如今他的心意她確確實實能感受到,一想到這個她竟不安起來。
“你也用些,我吃不了那麼多。”
“那福兒就不客氣了,不過殿下吩咐過,這些都是姐姐的份。”
“他這是在害我,改日會說我臉怎麼又圓了。”
用完早膳,兩人往碼頭附近的集市而去。
信安本是個小縣城,常住的居民不過三四千人,由於朝廷將此處選為分派糧草的地點,縣城便借著這股東風蓬勃發展起來,一年間人口就翻了個倍。
城中客棧如雲、酒肆林立,最熱鬨的地方即是碼頭附近的集市,不少長安的商號在這兒開了分行,賣什麼的都有。
離集市越來越近,街上的行人也愈漸增多,很大一部分身著兵服,多是些管運糧草的軍士,遠遠地武媚便聽見了夥計的叫賣聲和客人的還價聲,很是嘈雜。
武媚停下了腳步,而後轉向碼頭方向走去。
“公子不去集市了?”
“嗯,人太多了,吵的很。”
“碼頭那邊正運送糧草,也不會好到那裡去。”
“我就去河堤那邊走走。”武媚望著遠處租船的商家,自己難得出趟宮,很多不明白的得打聽清楚。
船塢附近,來來往往都是背著糧袋的下級兵士,看見武媚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紛紛側目,武媚趕忙繞開人群來到了租船的商號。
說是商號其實隻是一個搭起的棚子,兩張方桌數把椅子勉強算是櫃台,有幾個船夫模樣的人席地而坐,正在閒聊。
掌櫃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伯,此時正在與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說著話,那男子穿著粗布短衫,看樣子是在還價。
武媚在旁等候,那幾個船夫的話聽地一清二楚。
“你們聽說沒,昨晚上有個兵士跟伍長吵了一架,而後就撒手不乾了。”
“竟有這等事,當今聖上征討高句麗那是為了遼東的百姓能有個太平日子,多少人沒入伍都在出錢出力,居然還有人做逃兵!?”
“老陳,你知道是哪個人嗎,帶咋們去瞧瞧這小子長什麼模樣。”
身後的說話聲停了下來,武媚發現那年輕男子麵色頗顯尷尬,他隻是稍一停頓繼續說道,“掌櫃的,你回山西的船那麼多,就不能帶我一程嗎?”
“回程的船那是用來運糧草的,不裝人,你要去山西就拿錢出來租條船吧。”
“掌櫃您就行行好,這船在這兒卸了糧草,回程的時候可不會裝什麼東西,我若有錢也不會在這兒求您。”
那掌櫃還是一個“不”字,轉向武媚的時候滿臉笑容,“這位公子要租船嗎?若是去餘杭可以便宜些。”
武媚瞥了眼被晾在一遍的年輕男子,“我不去江南,想出海。”
“那可得租大船,價格會高很多。”
“高多少,需要幾日能出海。”
“現在不好說,我得去問問船家,大戰在即,很多人不願跑出海的生意呢,行船的時間倒是不長,三日後就可以,如果天氣好的話隻要兩日。”
“店家,你知道一個叫狼山的地方嗎?”
掌櫃皺著眉頭思索,武媚的身後卻傳來了錯亂的喊話聲,她正要回頭,隻覺得身子突然一輕,待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堤壩之上。
船行門前塵土飛揚一片混亂,運糧用的手推車已經散架,到處都是裝糧食的麻袋,掌櫃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高延福坐在地上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而自己正被人環住,此人就是剛才那個年輕男子。
“你沒事吧。”
武媚抬起頭,“沒事。”
那男子的表情刹那間轉為驚訝,手臂更是僵硬著,片刻之後他猛然將她放開向後退去。
武媚那句“後麵是河”還沒說出口,那人已經噗通一聲跌落河中。
人群紛紛爬上堤壩向下看去,那男子正奮力在水中掙紮,顯然不懂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