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姬(上) 入夜後的濟州城,四處一片……(2 / 2)

“唉,公子,您不知道呀,這嚇人的事情掌櫃的都不讓我們這些下人說,就怕會把客人嚇跑了。但您不是本地人,對這裡的情況又不熟悉,我也是怕……”說著,店小二局促地笑笑。

白衣公子把手伸進隨身的包袱裡,取出二兩銀子放到小二手中。“有勞小二哥了。”

小二接過銀兩,收在腰間裡,嘴裡忙說著“不麻煩不麻煩”就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待腳步聲走遠了,白衣公子才站起身來,踱到窗邊,看著窗外。木橋上空的那團灰蒙不知何時已變成一股翻騰著的黑色亂雲,倒映在白衣人清澈的眸子裡。

年輕的公子勾了勾唇,露出個嘲諷的笑容。

“真是大驚小怪。”

夜已三更,萬籟俱靜。

幽靜的街道上忽然回響起鞋履急促走過的聲音,燈籠微弱的亮光在清冷的秋風中輕輕地搖曳。疾步行走的雲海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呼出的熱氣凝成一團白白的水霧。

漆黑的天幕上依然懸掛著一輪圓圓的滿月,月色如水般瀉在寂寥的濟州橋上,慘白的光華給這座充滿怪誕氣息的木橋平添了幾分陰森。

忽然想起白日裡下人們議論的“靈異失蹤事件”,又想起侍童小四抱著自己大腿死活不讓自己出門的情景,青衫男子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佇在了橋中央。

“結果還是騙了他跑出來了……”雲海揉揉眉心,苦惱著一會兒拿了賬簿回去後該如何向人解釋,竟然沒有注意到四周景物的變化。

皓皓的明月籠上了一層輕紗似的雲,月光竟呈現出詭異的妖紅色。橋下的流水也變得更為湍急更為混濁,騰湧著向前奔去,震耳欲聾的流水聲竟有如是在夏汛期一般。四周竟響起了斷斷續續的蟬聲和蛙聲,此起彼伏,一聲比一聲慢,拉長了的聲音讓人聽了隱隱有些心慌。

死死的沉寂中,忽而響起絲履踏地的聲音,那緩慢而飄渺的腳步聲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般。雲海下意識地看向聲音的出處——

月光中,一位妙齡女郎正邁著碎小的步伐,迎著他走來。她麵容姣美,烏黑的發絲盤成的髻即使在晚秋的風中也依然一絲不苟。女子穿著的是隆重的紅綢繡夾裙,暗紅色的裙擺儼然與她背後那一片濃重的黑暗融成了一體,宛如深夜中盛開的薔薇,豔雅而又妖冶。

女子看著發呆的少年,臉頰不由羞得通紅,猶猶豫豫地開口:“公子……可否見過奴家的夫君?”清脆的聲音倒不像是早已出嫁為人婦的。

雲海想了想,這一路上沒見到還有其他趕路的人,便搖了搖頭。

女子眼中期盼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是嗎,您沒有看見啊……可是都已經這個時辰了,夫君他怎麼還不回來?”

——原來是擔心夜歸的丈夫,才獨自一人到橋上來等待。雲海自知這時候不應該放著這個焦慮的娘子不管,便溫言地安慰著她:“夫人,我想你家相公應該還在回家的路上,應該很快便可以歸來了。夜裡涼,您還是回屋裡等吧。”

果然,女子聽了眉開眼笑:“那就承蒙公子您貴言了。寒舍就在前麵不遠,公子若不介意的話,可請到寒舍飲上一壺清茶?”女子纖纖的素手指向橋邊的一間民房。

房屋不算很大,但在寸土寸金的濟州城裡也算得上是價格不菲的了,能住進這樣的屋子裡的人恐怕不是一般的小市民。迎街的牆壁上爬滿了墨綠色的植物,這在深秋裡實不多見,可能是哪國的奇珍異種吧。隻是雲海莫名地覺得這種植物很熟悉,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大門的正上方懸著一塊牌匾,上麵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字,雲海隻能隱約看到其後的“府”字,前一個字卻是怎麼也看不清楚了。

“……公子?”

雲海回過神來,對上女子疑惑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打擾夫人了。”

女子掩口而笑,笑這個明明看上去很精明但舉止間又有些傻氣的少年郎,低訴:“不擾,不擾……”

若是雲海仔細一些,便可以注意到女子話音的不尋常,特有著不同常人的飄渺感,更像是從黑暗虛空中漂浮而來的精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