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姬(下) “夫人的府上如此雅致,不……(1 / 2)

“夫人的府上如此雅致,不知在下我可否有幸一覽?”

忽然,一把陌生的男聲加入了對話,驚得雲海和那妙齡女子都本能地回轉過頭,尋找其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站在橋欄上的白衣男子,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很年輕。忽起的夜風拂過他身上雪白的錦緞,吹起了他那繡著青色紋路的衣袂。來人雙腳一點,便穩穩地落到二人中間。

雲海被他忽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

紅衣女子見到了這個從天而降的公子,竟是不慌不忙地做了個揖,“寒舍鄙陋,公子若是賞臉一坐,便是奴家的福氣了。”

既然主人家都這麼說了,雲海也不便有什麼意見。

三個人靜靜地走著,主人家在前,雲海和白衣男子在後。明明隻是一條短短不過十幾米的巷子,雲海卻覺得異常的漫長。他看向並行的男子,試圖從男子臉上找到一絲與自己一樣的疑惑神色,卻失望地發現那人一直很專注地盯著走在前麵的少婦的身影。

“登徒子!”雲海憤憤地想著,一拂袖子,走前了幾步。

“夫人,您夫君是去遠方做生意的嗎?”白衣公子的聲音忽然響起。

女子頷首,毫不掩飾欣喜的神情,“奴家的夫君這一次去滄州確是為商,且許諾在立夏歸來並給奴家捎回一件滄州的夏衣。”她微微沉思,美麗的臉上帶了些困惑憂愁的的神色,“但現在都這麼晚了,夫君他怎麼還不回來?”

雲海隱隱覺得奇怪,卻又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白衣公子忽然低笑出聲來,一語道破了禁忌:“夫人真會說笑,今日……”

——“今日可是霜降了啊!”

忽然間,風雲大作,時空被撕扯成了兩半。天地都被黑暗的浪潮吞沒了,咫尺之距的房屋和高牆也不見了蹤影,雲海睜開眼卻發現他們正被一片流動的浮光包圍著。

——流動的……光……難道他們現在是在水底?!

雲海剛想出聲,卻被白衣人一手捂住了嘴。

男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彎起了唇角,仿佛置身在這件事中的人不是自己。

女子緩緩轉過身來,臉上滿是破碎的笑意,精心梳好的發髻被剛才忽起的大風吹亂了,在額間垂下了幾縷烏黑的發絲。她的臉色愈發的蒼白,襯得她唇上的胭脂更為紅豔。原來靈波蕩漾的眸子也失去了生氣,無神地望著雲海背後的那一片虛空。

“夫君……你為何還不歸來?”她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容,聲音哀婉動人。

白衣人極淡漠地笑笑,說出的話仍是毫不留情的殘酷。“就算他回來了,又能如何?人鬼本是殊途,更何況是罪孽如此深重的你。

“不應該存在的東西還是消失了比較好……”

“不!”

女子捂住耳朵,尖聲拒絕聽下去,“不會的!夫君不會拋棄我的!我可是那麼地,那麼地愛他!”她抬起臉,姣好的容顏扭曲成憤恨的神情,“是你們!你們是來挑撥我和我夫君的!你們才應該消失!你們才不應該存在!”

四周的景象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變化。

包圍著他們的光的屏障突然從中間裂開,清脆的爆裂聲在這片寂靜的虛空中傳播得異常緩慢。小片的黑暗從細小的裂縫中湧了進來,留在外麵的大部分黑暗則是翻騰起了滔天的浪潮,每一次撞擊都夾帶著懼人的聲音。浪聲、撞擊聲、破裂聲交織成一支極為駭人的樂曲,而奏曲的正是屏障中央麵容猙獰的女子。

“消失吧!”伴隨著女子聲嘶力竭的尖叫的,是黑暗衝破屏障的爆裂聲。

夾雜著難聞的腐臭味的黑暗呼嘯著撲向白衣人和雲海。

“快跑呀!”雲海驚恐地朝白衣人大喊,卻不見後者有所動作。“喂!”

“小子,我不叫‘喂’。吾名為——”兩片薄唇翕動著。

“——宵藍!”

白衣人撫動青色繡紋的衣袖,一道青翠瀲灩的結界出現在二人的周圍。那碧綠如水的光芒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宵藍和雲海之間遊走著。

“你可彆亂走,丟了性命可就怨不了我。”

宵藍伸出左手,曲起三指,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張符,右手在虛空中指指畫畫,指尖劃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淡金色的痕跡。

雲海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自己今天到底遇上了些什麼人啊?!

紅衣女子眼見著那憑空出現的綠色結界把自己的進攻都攔了下來,又看到宵藍手下所寫的咒文,嚇得一步步地後退著,驚慌的神色爬上她扭曲而又蒼白的臉。這邊,宵藍也把咒文的最後一個字寫完了,左手一揚,兩指間夾著的符似乎被什麼牽引著,直直地飛向紅衣女子。黃符貼到女子身上的那一刻,赤紅的不像人間之焰的火光迅速包圍了她。火焰一碰到靈體就越燃越旺,女子的神情也越來越痛苦,尖厲的慘叫聲也越來越淒涼。

雲海受不了這樣的聲音,隻好捂住了耳朵。

火舌跳動了幾下,最終熄滅了。而紅衣女子的身影也隨著熄滅的火焰,泯滅在無儘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這一瞬間,無邊的黑色巨浪失去了控製著它的靈力,忽地就暴走了起來,不顧一切地撲向碧綠的結界以及結界中的宵藍雲海二人……

……這是……哪裡?

雲海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待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裡。窗外是一片白皚皚的雪地,院中的一棵臘梅樹綻放著點點的粉紅。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在灶間忙碌著。炊煙嫋嫋,米飯的香味仿佛都融入了空氣中,光是聞著就讓人饞心大起。房中的紅木圓桌上擺著兩副碗筷,首方足圓。如果雲海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滄州五六十年前出產的黑檀木箸,但,為什麼這家的人要留著兩雙筷子這麼久?

“……得趕快了,夫君要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