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以往總是皺著眉凶巴巴吼她的態度完全不同。耿昊神色慌張,如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拉著她。近乎哀求地說:“告訴我,你剛說的不是真的。你是愛我的,你隻可以愛我一個人!”
是!她是愛著他的,也許今生無法像愛他般再繼續愛著彆人。她拚命忍著想要抱緊他痛哭地衝動,以為隻要蒙上了眼睛,就可以盲目的去愛他,以為捂住了耳朵,就可以聽不到所有的議論紛紛,以為她需要的愛情,隻是他的一個擁抱。為何,他竟然是她不能愛的人。
凝視他悲傷的眼眸,她異常平靜:“耿昊!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其實我壓根沒有愛過你。我跟你在一起是希望你可以教我功課,我希望你能幫我考到一流的大學,你知道,我的數學很差……”
“不對!你撒謊……”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似最後的絕望把她箍得很緊很緊,帶著哭腔在她的耳邊吼:“梔子!你學壞了!是誰教你撒謊的!”
“放手!我讓你放手!耿昊,我都說了,我根本沒愛過你!你哪一點值得我去愛,從來都沒有對我溫柔,動不動就凶我……我一點都不愛你,你知道我非常討厭你嗎?”她吼著,聲音尖銳而爆烈。
壓抑不住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順著她因爭吵而潮紅的臉龐緩緩地向下流,每一滴都燙了他的心。
他愣住,挺拔的鼻子輕碰她的鼻尖。
久久才說:“那……以後我不對你凶,再也不凶你……任你打,任你罵,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讓我往西,我絕對不往東。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求你,不要離開我……”
蒼白的臉龐倒映著陽光暈染的氣息,她呆呆地凝望著他。
心如刀割,仿佛所有的疼痛齊聚在心臟上。她是如此不舍,她是如此渴望著他,渴望到心都在絞痛著。
對不起,我是那麼愛你……
我相信命運……
命運讓我們相遇,卻不能相愛是悲劇。
我們的愛情,如果繼續持續著,將會是悲劇,隻能斬斷,隻有將它斬斷……
她麵無表情,冷冰冰地說:“不好!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麼要和你在一起?”
他的喉嚨一陣熱辣般的滾燙,擁緊她身體的手臂顫抖著,卻更加用力地擁抱著。
“梔子,我不是誰,我是你的耿昊!你忘記了嗎?那天你對我說,我是你的……”
“不要再說了!”她驚得要跳起來,用力推開他的懷抱:“那些話都是我騙你的。你不是我的,你和我沒關係,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在一起!”
不要再提起那些事情了。那隻是一場錯誤的相戀帶來的幻覺而已。就算發生了,她也會努力遺忘,再也不要想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推開他:“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他不放,揪著她的胳膊,吼:“我不放,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到底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她也問過母親相同的問題。
可是……
母親給她的答案像天青地白一道霹靂打在她的上空。
耳膜轟隆隆地響,全身的血液都向著腦門上湧。所有的悲劇都是命運主導的,所有的人都是棋子。活得毫無反抗之力。
最後她閉上眼,狠狠地推開他:“走開啦!你很煩!我都說了,我根本就不愛你,你還要什麼理由!耿昊!你這樣我會更看不起你。”
“那我會恨你!”他的嗓音沙啞。
她驚怔,無聲地落淚。
一滴……
兩滴……
“如果你離開我,我就會恨你……然後把與你的愛情當作這輩子的恥辱,這輩子也不想要再見到你。”他平靜地說完,顫抖地伸出雙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背,動作溫柔而絕望。
她驟然一陣心痛,腦子一片空白,心裡莫大的悲傷鋪麵而來。她錯了嗎?為什麼聽他的語氣像是訣彆般飄渺呢。
他的身影像風一般虛無,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
雙腳一軟,她悲哀地笑了,眼眸裡的深情隨著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枯萎。她溫和的笑容帶著眼淚和心痛,她終於狠下心說:“隨便你……我已經不愛你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吧。反正你做什麼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說完,決裂地轉身向喧雜的馬路上跑去,卻已經泣不成聲。眼淚混合著汗水讓她無法識彆前方的路,隻能盲目向前跑。
“梔子!你敢走!我真的會恨你,我發誓……”他不相信她竟然可以如此鄙夷他們的感情,不帶一絲留戀。
他追上去,一種將要失去的恐懼讓他痛得感受不到周圍的動靜。
滿是血絲的瞳孔裡,似乎隻有一抹急速奔跑的背影。
“牧夏梔!你給我站住!”他衝她喊。
他沒有看到,一輛裝著鋼筋條的卡車距離他是那麼近!
天氣熱得讓人渾身散發著發酵的氣味。
陽光似乎比剛才更燥熱了一些。
喧鬨的馬路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尖叫聲,刹車聲瞬間爆發在嘈雜的馬路周圍,她像被電擊一般,猛然回過頭。
那一天。
她的世界忽然沒有了聲音……
所有的理智在霎那間崩潰,好似懸崖崩塌……
潰不成軍……
……
雨絲靜靜地往下墜落。
她站在原地,沒有回頭。
鐘京山手指微微收緊,他有些麻木地看著始終不肯回頭看他的夏梔。終究還是輸的一塌糊塗,以為事隔六年她可以對那些舊事釋懷。
他的聲音很淡:“對不起,我……”他說不出口,麵對情敵一樣的男人,即使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上。他也無法做到坦然地訴說。
夏梔慢慢轉身,回頭看他。眼神裡竟然沒有任何聚焦,他的神色黯然,無法言語的痛纏繞在胸口。
她說:“我記得,他跟我說過,生與死不是最遙遠的距離……”
他靜靜的,沉默的,皺著眉聽她說——
她說:“既然不是最遠的距離……那麼,比起我愛的他幸福的在我觸手可及的位置,我不可能讓他冰冷的躺在濕潤的泥土裡……”
他不懂她的意思,也不好打斷她的喃喃自語。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說:“就算死亡結束了我們這段感情,我也會……當作他還活著一樣,相信著……會有那麼一天,他會重新站在我的麵前……”
“所以……”
“我不會愛你……”
然後她抓起皮箱,匆匆離開在暮色已深的黃昏下。
隻留下,心裡空洞一片的鐘京山依然停留在原地。
不一樣對白。
他淡淡的,嘲諷的笑自己。
相同的結局啊……
再一次輸給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