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買東西的時候她也是心不在焉的，完全忘記要買什麼。夏梔後悔為什麼一開始不列個清單。

她沒有做筆記的習慣，偏偏又是健忘的個性。

以前快要到吃飯的時候，媽媽總會讓她出去買開胃小菜或者買一副鹵鴨的內臟。她也很高興，因為鹵鴨的湯拌著乾飯最香。

有一次要買的東西比較多，她也沒列出來，還沒到超市就忘光了。回來的時候隻帶了一副鴨內臟和一瓶豆腐乳。

媽媽哭笑不得：“我讓你買的鹽呢？”

她說：“忘了！”

媽媽說：“那我們今天的鴿子湯怎麼辦？沒有鹽，一點味道都沒有，怎麼吃？”

她說：“那就當水喝。”

其實比水還難喝！湯裡幾乎都是鴿子的腥味，夏梔喝了一口差點沒嘔出來。但是在媽媽的威逼利誘下，她還是忍著反胃把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鴿子湯全都喝了下去。

自那以後，她就再也沒吃過鴿子。

夏梔推著購物車路過喧鬨的水產區，透明的玻璃缸裡遊走著各式各樣的活魚。

她盯著一群胸鰭是淡紅色的福壽魚發愣，不由地伸出右手，透過冰涼的清水撫摸那些體形微肥的福壽魚。

絲滑的背鰭像是融化的巧克力，撫摸在手指上的觸感清涼而淡靜。

穿著黑色皮質圍裙的年輕男子笑著說：“想買些福壽魚嗎？”

她點頭：“要瘦些的福壽魚，最好是尾鰭上沒有肥肉的那種。”

男子戴著紅色的皮手套，利索的抓起一隻：“小姐很懂啊！這樣的福壽魚很適合清蒸，而且比紅燒的好吃的多。”

她當然知道清瘦的福壽魚更適合清蒸。這是母親教她的，她聽母親說過，外公是位燒大鍋菜的廚師。雖然是燒大鍋菜，但是味道絕對不比專業的廚師差。

外公最拿手的菜就是清蒸茶香福壽魚，是他自創的，用茶葉包裹著調料放在魚肚子裡，蒸出來的福壽魚有著淡淡的茶葉香味。

“小姐，你的福壽魚。”男子用白色的塑膠袋裝著魚，貼上標簽，遞給她。

她說了聲“謝謝”，然後接過魚，放在購物車裡，往一樓的結賬處走。

夏梔推著購物車站在了長長的電梯上，緩緩的向下移動。她的心靜悄悄的，甚至連她自己都感覺不到心跳的痕跡。

因為是夏日，即使是傍晚，太陽仍然是亮晃晃的。

她眯著眼凝視著窗外的陽光出了神。暈黃如路燈般的光芒鋪灑在細白的臉頰上，夏梔忽感一陣暈眩，也許她不該買福壽魚的。

或許是因為一個人吃比較浪費，也或許是因為福壽魚讓她很容易思念一個人。

正當她出神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她一驚，連忙從褲兜裡掏出來。

可是一看來電號碼就猶豫了，是鐘京山的。如果她能做到不牽不掛，她可以以為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從容，優雅，有方向地活著。即使站在最前麵的時候也不會心慌，站在最後麵的時候亦不會有卑微的失落。

也許那樣的她才適合和他在一起吧。

可惜那樣的她已經伴隨耿昊的離去一同消失了……

直到鈴聲消失，她都沒有去接，不是沒有勇氣，而是始終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將手機重新塞進褲兜，推著購物車若無其事的去結賬，心裡卻如雨後的泥土，潮濕而泥濘。

在回家的路上，鐘京山再一次撥了她的電話。本來打算和上一次一樣不接的，可是想了想，福壽魚自己是吃不完的，既然如此，何不再加一個人呢，至於那個人是誰，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於是她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喂！”

“……”似乎是沒有想到夏梔會接他的電話，鐘京山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鐘京山？”

他語無倫次：“嗯，梔子……有事嗎？”

呃……

夏梔瞪著手機不敢相信。好像是他打電話給她的吧，反而問她有事嗎？

她失笑，心情忽然間很舒暢：“晚上有空嗎？”

他抿唇，說：“嗯……有。”其實一直都是有空的，一般來說公司的上班製度是八個小時。但是隻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可以提前離開的。

她說：“那你晚上來我家吃飯吧。”

他有點不適應：“梔子，為什麼會……請我吃飯？”

電話那邊的夏梔有點窘，她說：“我做的菜一個人吃不完，想請一個人幫我一起……吃！”。

他想笑，嘴角卻扯不出微笑的弧度，莫名地有些哀傷。

他說：“我晚上會去。”

掛了電話，夏梔急忙忙往回走，步伐比以往更快些。

景華公寓內，鐘京山躺在藍白色的大床上靜靜地發呆。

他躺了一會，然後跳起來，換上清爽的白色襯衫，抓起鑰匙朝玄關走去。

門“哢嚓”一聲關上，屋內隨即是一片黑暗。床上的手機閃爍著幽蘭的光芒，屏保是一位學生時代的姑娘的照片，她有著明朗而健康的笑容，瞳孔如被月光撫摸過一般柔亮。她的笑，如秋風般厭倦落寞。

陽光透過院子的十六棵梔子樹照耀在濕潤的泥土上，顯出淡淡的光暈。

夏梔推開家裡的門，把已經殺好的福壽魚放在水槽裡，洗乾淨之後放在白的發亮的餐盤上。

打開冰箱，取出蔥，蒜，茶葉包，料酒以及一些調味料。動作熟練地撕開茶葉包，將如貓牙般細長的茶葉絲掏出來。

砧板是木質的，因年久已經破掉一個裂縫。她將剁成碎末的蔥和薑絲放入茶葉包內，然後把茶葉絲包好，一並塞進洗好的福壽魚的肚子裡。

“用大鍋蒸福壽魚最好。”她呢喃著母親曾經說過的話，輕輕地將鍋蓋罩在大鍋上，然後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便重新塞回去。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她小跑著去開門，結果一看是小純。

小純對著她做了個鬼臉，然後嬉皮笑臉地說：“夏梔姐啊，我來看看你是不是病的很嚴重，我好當英雄送你去醫院啊。”

她納悶，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

小純得意洋洋地說：“那還不簡單，我趁穎姐回家的時候偷看了你的應聘資料。”

夏梔明白過來，在Attendez裡，每個員工都有寫上家庭住址。

她拿小純沒轍，隻好瞪她。

“說，這麼晚了，你到我家來乾什麼？”

小純伸出手摸摸夏梔的額頭，然後摸摸自己的，疑惑地說：“沒發燒啊，怎麼儘說奇怪的話！”

“小丫頭，造反啊。摸人摸到我頭上來啦！”

小純立馬狗腿獻媚：“不是，絕對不是！夏梔姐，現在六點不到，你居然說這麼晚了，難道不是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