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夏!梔!”聲音低低的,吼她。
她嬉皮笑臉地說:“在呢!在呢!”
他瞪著她,惡狠狠地說:“你死定了!”
“……”
那年夏天,在她的記憶裡,梔子花開的最絢爛。
院子裡的十六顆梔子樹好像吃了興奮劑一般,開出的花兒碩大而飽滿。
從客廳就可以明顯的聞到濃鬱的香味。
一張正方形的餐桌。
牧君柔端莊的坐在正上方,她似乎一直都是謙和而溫柔的母親。耿昊一邊吃著飯,一邊在心裡裡想,難怪夏梔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原來都是母親的功勞。
從未聽夏梔說起她的父親,她和他一樣,都是單親家庭。
可是他卻變得隱忍,不讓自己那麼容易泄漏情緒。而她,似乎一直都是快樂的,笑起來毫無淑女形象,眼睛異常的亮,帶著灼人的溫度占有他的視線。
牧君柔嗬斥夏梔:“你個死丫頭,就知道顧著自己吃,都不給客人夾菜。”
夏梔嘟嘴,一臉不情願,放下自己的碗,勉為其難地給耿昊夾了一塊麻辣豆腐,然後便自顧自吃起來。
牧君柔拿她沒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耿昊說:
“這丫頭最愛吃獨食,分給彆人一點都覺得會要了她的命。”
他笑出來:“阿姨,這一點我深知。但是慶幸的是,我對吃的無所謂,所以您放心,我都可以讓給她。”
這小夥子真不錯!
牧君柔滿臉笑容的給耿昊夾菜:“來,來,來,嘗嘗這魚的味道。我今天早上特意去超市買的,夏梔最喜歡吃這個了,因為麻煩,所以我很少做給她吃。”
夏梔從碗裡抬起頭,說:“就是!每次隻有過節的時候才做,吝嗇死了!”
“死丫頭,吃你的飯,少廢話!”牧君柔扭頭瞪著她,然後又將目光轉到耿昊身上:“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嫩白的魚肉含在嘴裡。
他驚奇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覺。
“阿姨,這是不是清蒸茶香福壽魚?”
牧君柔一怔,反問:“你知道?”
他說:“嗯,我爸爸也會做。他說這道菜是他以前念軍校時,飯堂裡的廚師教他做的。”
時光像流水從指縫間劃過,所到之處都找不到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隻有心底那些埋藏已久的記憶會隨著身邊的事物而蘇醒。
像春天裡的小草,長出嫩嫩的枝芽。
陽光透過透明的窗戶照射到客廳裡,明亮的讓牧君柔一陣恍惚。
她的手微微顫抖,險些抓不住筷子。
似乎過了很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爸爸……”她說不出話,蒼白的臉色讓夏梔心驚,“媽,你沒事吧?是不是天氣熱,我去給你拿毛巾擦臉。”
“不用,梔子。”她看著夏梔,說:“出去給我買一些飲料回來。”
耿昊說:“阿姨,還是我去吧。”
她笑了笑,說:“沒事,還是讓梔子去。她比較熟悉這邊的路。”
然後夏梔拿著錢,出去了。
安靜的客廳裡隻有牧君柔和耿昊兩個人。
她看著對麵坐著的男孩子,心裡一陣酸楚。
好像過了很多年了吧。
似乎都快忘記那個男人長什麼模樣了,如今卻清晰的記得他的棱角,他的體溫,他的柔情。
牧君柔問:“你爸爸以前念的軍校在哪?”
他說:“在南京。”
時間緩慢的在每個人的心裡上畫上年輪。象征性的給心臟添加保護膜,人生不隻是過活,有時候活得深刻,不光是嘴上說說。
有誰可以做到遺忘呢?
其實她比誰都清楚,不是遺忘,而是刻意的不去想起。
“父母都健在嗎?”
他搖搖頭,說:“我和梔子一樣,都是單親家庭。我隻有一個爸爸。”
她沉默了片刻,才問:“你媽媽去哪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夏梔的母親會問他這麼多關於他的家庭,但是心裡想想也許所有的父母都會是這樣。於是他也沒有起疑,如實回答:“我出生的時候她就去世了,她是因為難產才去世的。”
心忽然沉入了海底,冰涼冰涼的。
“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耿天陽。”
真的是他!
牧君柔的心裡像是被許多碎玻璃的渣子揉進心裡一般的悶痛。看著對麵的男孩子,沒有由來的一陣陣悲哀,像是洪水似的爆發出來。
她的孩子,居然愛上了他的兒子。
這是劫嗎?
這時,夏梔抓著兩瓶可樂回來了。
她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說:“媽,我回來了。”
牧君柔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陽光從門口照進來,將一塊一塊金燦燦的光芒投射到夏梔的身上。她看著自己的女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耿昊走過去,輕輕地抹掉她鼻子上,額頭上,嘴巴上的汗水。動作輕柔的好像在捧著一塊極其珍貴的水晶。
“你被人追殺啊!跑的這麼快!”
“什麼嘛,我隻是不想讓你們等而已!”
看著眼前的他們。
牧君柔起身回二樓的臥室,她不敢再看,生怕再看一眼,眼淚就會掉下來。
回想至今,每當夏梔回憶起那天晚上,耿昊走了之後,母親所說的話。她仍然不相信,那麼深愛的人,居然與她有血緣關係。
可是,她又能怎麼樣呢。
隻能點頭答應母親離開他罷了。
忍心責怪誰呢?她能怪母親愛上耿昊的父親嗎?
一切都是命運造成的而已。
那天晚上,夏梔睡的不好。
深夜下起了暴雨,雨水嘩啦啦的打開窗子上。狂風吹得院子裡的梔子樹葉嘩嘩作響。
夏天,快要過去了吧。她已經錯失了多少個夏天的幸福呢。
心裡一直空空的。
往右翻身。
閉上眼睛了想起耿昊。
往左翻身。
閉上眼睛又想起母親。
平躺著。
卻又想起了鐘京山。
後來,她對鐘京山說:“也許今生我都不會再愛一個人,我的心裡容不下彆的人,我不願意傷害你。我沒有那麼狠心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你繼續等下去。等待……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還沒有說完,眼淚就溢滿了眼眶。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模模糊糊的影子被淚水覆蓋了。
漫長的時間,她以為他終於會放棄的時候卻聽到他說:
“算一算,我們認識已經快七年了。很多人都說七年之癢,可是都這麼長時間了。我仍然抱著希望繼續等待著。”
他繼續說著:“我愛你,牧夏梔。也許你已經聽過很多很多遍了,可是我不介意天天對你說。你知道嗎?我也想過放棄你,可是……”
他指著心臟,說:“它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我的理智始終戰勝不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