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城裡的煞氣那麼重,就我們兩個人能打敗魔煞麼?”
吳芒也是一臉凝重,但又不想讓妹妹擔驚受怕,於是微笑著安慰道:“寧兒,放心吧。我們出來之前,父王不是說了麼,城裡會有很多高手的,危險固然存在,但絕不會有性命之憂。你想想看,父王舍得讓我們來送死嗎?”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心裡完全沒底,雖然吳垠確實如此說過,可自他二人進城以來卻始終沒有瞧見半個人影。
當年落花林一戰,吟朗殞命之後,吳垠終日眉頭緊蹙,連行蹤也變得神出鬼沒。眾人皆知他因吟朗而致如此,可誰也不清楚他究竟對何事耿耿於懷,自是不敢妄加揣測他的心思。此間數年,眾人皆小心翼翼的行事,生怕自己的言行激怒了他,而遭重罪。
不久前,吳垠突然招來吳芒、吳寧二人,吩咐他們迅速趕往白銀城,趁著夜裡暴亂,將吟朗轉世火速帶回伏龍山。二人雖不知他是何用意,卻也樂得跑這趟差事。一來,在伏龍山中壓抑已久,可以出去散心。二來,當年與吟朗一彆,未曾料到再見時她已往生轉世,一想到前生未儘的情誼將在這一世重新開始,二人心裡不免都有些期待。
儘管知道城中危險重重,但二人想著吳垠事先告知的密法也就沒有多慮了。誰料,行至城外三裡處,陡見一輪血月糜爛,隨即天幕黑寂,四野無光。吳寧當即便有些害怕,不敢前行。吳芒不得不安慰著她,勉強又前行了二裡有餘。
將至城門時,頭頂突然飛過數萬燈籠,將整個夜空都照的暗紅詭異。吳芒頓時吃了一驚,料想今日之狀比血洗楚城之夜也好不了半分。吳寧卻突然膽量大增,眼睛看得見了,反而沒有適才在黑暗中那麼恐懼。由此,二人借著滿天燭光小心翼翼進了城,四下尋覓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吳芒突然問道:“寧兒,你知道吟朗的轉世投身在哪家,叫什麼名字麼?”
吳寧當下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這可怎麼找啊。城裡那麼多人,亂起來更是人潮洶湧,哪裡還打聽的到消息呢。”儘管心裡焦急不已,可吳芒依然不緊不慢道:“要是找不到她,我們該作何打算呢。”
“隻要能看到她,我就能夠一眼認出她來。”
吳芒不禁問道:“你有把握麼?”
吳寧信心滿滿的點了點頭,道:“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心性我再熟不過。就算後世的童子之相與前世有異,可我也能一眼認出她來。”
“可我們怎麼找呢?”
吳寧想了想,道:“憑直覺吧,走到哪兒就算哪兒。”
吳芒似乎停頓了一下,道:“你真打算找到她麼?”
吳寧抿嘴一笑,道:“找是一定找得到的,隻是,不知帶她回去究竟是好是壞。我隻想看她一眼,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便罷了。”
“好!”吳芒點頭道:“既然我們不帶她走,此行就全當為白銀城百姓斬妖除魔,做一件善事。”
兩兄妹會心一笑,向著前方岔路口去了。
無涯憑借著法力精湛,以迅雷之勢清掃了一條街道。剛停下來,卻見相思鐲竟完全失了光彩,心中頓時一緊。一想到吟朗轉世或已遇難,心裡便如千刀亂捅,連脊背也涼了一半。一時間,再也顧不得柏鬆的囑咐,祭起水淩槍,全力使起法術掃蕩群屍。
赫然見得半空中水流如鞭,時而交錯,時而飛旋,將城上飄浮的鬼盞接連擊碎,如黑夜裡盛開的一朵朵湛藍之花。
“無涯公子。”
循聲望去,隻見柏鬆攜著一個小姑娘疾飛而來,瞬間便到了跟前。
“輔祭大人有何吩咐?”
柏鬆將穀流觴交與他道:“勞煩無涯公子幫忙照顧流觴,這魔煞我自有法降伏。”
“可……”無涯急道:“吟朗轉世有難,我必須去救。”
“照顧好流觴,吟朗轉世自然無恙……”
無涯欲再開口,卻見柏鬆早已去遠了。聽他剛才說辭,倒像是穀流觴與吟朗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無論怎麼看她都不像是吟朗少時的模樣。心裡不禁想到:也許她與這魔煞有何關聯也說不定,我暫且看護著她,但願她能讓吟朗轉世無恙。
“站住。”
一個高挑身影漸沒入黑暗之中,似乎並未理睬那人的呼喊。
“叫你呢,給我站住!”
黑夜裡寂靜無聲,哪裡聽得半點回應,那人直憋得一肚子火氣,叫嚷著追上前去,與那高挑身影一同淹沒在黑夜之中。
“寒音”,那人怒道:“你沒聽見我在叫你麼?”
借著鬼盞燈火,隱隱見得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走在前麵。身後,一個身形與她有些相似的男子正在喋喋不休的責罵著。那二人不是寒音、一辰卻又是誰?
寒音終是受不了他的嘮叨,不勝其煩道:“我已經說了,白銀城如今是我寒門封地,有魔煞作亂,我決然不會坐視不理。”
“哼!”一辰怒道:“整個人間都是我母後管轄之地,自然該我來斬妖除魔,要輪也輪不到你。”
“就憑你?”寒音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吧,省的在這裡丟人現眼。”
一辰頓時罵道:“我看該走的是你,要不是你爹貪生怕死、落荒而逃,害的若門禁衛全軍覆沒,吟朗也不會投胎轉世。”
寒音沉默了,將一雙拳頭攥得鏗鏗作響,身體也因為震怒而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隨即,轉身盯著他,狠狠道:“你不是能耐大麼,當時你又身在何處呢,為什麼直到吟朗死了,你還沒出現呢?”
“什麼?……你……”一辰突然詞窮,猛的窒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道:“還好意思說我!你當時又在哪呢?怕是一聽到吳垠的名號,就嚇得躲起來不敢見人了吧。”
“夠了!現在是吵架的時候麼?”
隻見寒音嗔怒的臉上有些紫霧迷蒙,嘴唇上那一抹淺紫也由於怒火而變得淡淡璀璨,在這黑沉的夜裡顯得格外的美豔。一辰盯著她半晌,仿佛看得癡了。
寒音見他直盯著自己,遂怒道:“你看我乾什麼?”
一辰悠然轉過頭去,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道:“沒什麼。”
寒音懶得理他,徑直轉身上前去了。一辰連忙去追,道:“等等我。”
“怎麼,你不跟我吵了?”
一辰嗬嗬一笑,也不接她的話,徑自說道:“我突然發現……”
不知為何,他話說了一半,卻又不說了。
“發現什麼?”
一辰看了看她,緩緩道:“其實,你挺嫵媚的。”
寒音仿佛窒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了一番,道:“是麼?”
一辰點了點頭,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見寒音猛然擼起衣袖,其勢竟極其粗魯,似要打人一般,遂驚道:“你乾什麼?”
“打啊!”
“什麼?……”一辰趕緊用手抱頭。
話音剛落,寒音陡然越過他向著前方衝去,“砰砰”幾拳揍翻了幾個僵屍。一辰不禁有些語塞,想到:這個女人果真誇獎不得,骨子裡還是那麼魯莽。隻聽他歎息一聲,搖了搖頭,衝上前去與她左右開攻,打了起來。
“啊!”
隻聽得一聲呼叫,無涯連忙轉過身去。不過眨眼的功夫,穀流觴竟被僵屍拖進了黑暗之中,看不見影了。
不知從何時起,前方喧鬨之聲不絕於耳,吳家兄妹對望了一眼,便立即向前趕去。突然,吳芒眼前一花,險些踩到地上的獸夾。好在身手敏捷,淩空一個翻身避開了陷阱,卻仍然心有餘悸,直呼道:“寧兒當心啊,好險。”
正當此時,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吳芒身影一竄,頓時搶到妹妹身前,率先向著響聲之處去了。吳寧迅速跟上,與他始終保持兩尺距離,互相照應著。
剛轉過一個街角,隻見數百衣衫襤褸的僵屍正背對著自己,向前方疾行。吳芒憤而拔刀,便欲衝上前去。誰料,吳寧一把按下他的刀背,將他硬拖到了一麵牆後。
吳芒自然熟悉她的秉性,如此作法必然有她的理由,當下也不做聲,隻是疑惑的望著她。
隻聽得吳寧輕聲道:“哥,我覺得那邊好像有東西。”說著,用手指向了某處。
吳芒點了點頭,依舊將她擋在身後,一手將紫魄刀橫在胸前,穩步探了過去。
白銀城街巷之複雜,有如迷宮。初入此地,定會在城中繞昏了頭,找不著出路,而久居於城中的人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大可在城中自由穿行。如遇亂世,散兵流寇來犯,城中街巷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阻敵人於無形。不過,至於神仙、妖魔之類那就另當彆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