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不耐煩道:“要去就趕緊去,都給我快點。”說著,他自己倒先走到草地裡去了。
“跟我走。”話音未落,吳末徑直跑向了樹林深處。
幾人會意,連忙跟了上去,躲在暗處。小蔓回過身來,拔掉幾根小草望著隊伍輕吹一口氣,適才原地頓時出現了幾個人,繼續推著糧車在末尾緩緩跟著,直到隊伍徹底在視線中消失。
一辰見了有些驚訝,道:“小蔓,真沒看出來,你還會這手。”
小蔓哧哧笑道:“這是個小把戲,叫草木皆兵。”
一辰點頭道:“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們都疏忽了。”說著,回首望去,隻見吳末正望著自己。四目交接,二人都笑了笑,意味深長。
小蔓看了看吳末,又看了看一辰,默不做聲。
一辰問道:“在下一辰,請教美人芳名?”
吳末笑道:“在下吳末。除了在下,你身邊可都是美人。”
一辰意欲調戲一番,說道:“我平生最愛美人,我看你也像得很呢。”
吳末不禁笑道:“早聽聞中原的貴胄公子喜好男風,我還不信,今日竟讓我遇見了一個,眼見為實,這下不得不信。可惜啊,可惜了你身邊如此佳人。你不需要,我可喜歡的很呐。”
一辰當即心中一橫,意欲看個真偽,遂調戲道:“吳公子既如此說了,小生還真是看上你了。如不嫌棄,我倆攜手一生再好不過。”說著,隻見他突然上前,伸手便向他胸口抓去。
眼見一辰動粗,楚承霜連忙出手,“啪”的一聲重重的拍在他手上,赫然留下了一排五指印。隨即笑道:“我這表哥平日裡顛三倒四,沒個正經。還望吳公子海涵。”
吳末淡然一笑,道:“此等舉動,我早已見慣不怪了。一辰公子大可不必懷疑,對我而言,投緣即是朋友,其他一概不論。”
一辰始終懷疑他彆有用心,當下板著臉道:“楚承霜是我未來的夫人,你要敢對她有任何企圖,我絕饒不了你。”
聽得此言,小蔓的臉色明顯黯淡了下來,顯得有些蒼白。
“一辰公子多心了,我隻是想幫她而已,彆無他意。”
見二人一直僵持不下,楚承霜連忙道:“好了,辦正事要緊,有什麼意見回去說也不遲。”
一辰冷道:“我看吳公子對此地很是熟悉,莫非以前來過?”
吳末點頭道:“正是,且不止一回。你們要進伏龍山我確實無能為力,但我認識一人或許幫得上忙。”
楚承霜心想:莫非他在吳垠軍中還有內應?
一辰頓時搶道:“慢著,莫非你是吳垠派來的奸細,想引我們上鉤麼?”
吳末眼中透出了一絲慘淡,緩緩道:“他殺了我娘親,我比你們還要恨他。”
楚承霜見他如此,當即說道:“我信你,我跟你走。”
小蔓牽著一辰的手,柔聲道:“公子,我們去看看吧,我相信他不會騙我們的。何況,公子、南王和北公主都是高手,入得了險境也能全身而退啊。”
這番話,她特意將公子說在最前。一辰聽了,心裡不禁有些得意,態度也緩和了許多,遂說道:“你們姑娘家都去了,我這護花之人自然要去。莫說是遇上高手,就是遇上吳垠,我也不懼他半分。”
幾人穿過黑水玄樹林,石殿前一隊侍衛赫然在列。
吳末突然高聲道:“老兄,換班了。”
一個侍衛看了看日晷,應聲道:“還有一個時辰呢,你怎麼來這麼早?”
旁邊一個侍衛小聲說道:“我看他像新來的,我們也站了兩個時辰了,不如讓這些小崽子多站會。”
那侍衛高聲說道:“你新來的吧?”
吳芒答道:“是,小弟新來的,還望大哥多多指教。”
那侍衛又道:“指教就不必了,好好站著就行,彆讓閒雜人等進入遺跡。”
幾人過去接了班,那一隊侍衛生怕多耽擱一刻,飛快的走遠了。
一辰問道:“你說的人呢?”
吳末說道:“在裡麵,隻有一個時辰,長話短說。”
一辰率先衝向了石殿,隻見四周一塵不染,全無遺跡腐敗之狀,心裡不禁生疑。與此同時,楚承霜等人也已進了石殿,吳末走在最後,在門口望了一陣,隨即走上前來。
“吳公子?”
聽得這聲音,寒音幾乎脫口而出,“左兒!”
話音未落,石殿暗門打開,左兒緩緩走了出來。
“是你們?”
左兒遲疑了一下,向吳末道:“快帶他們走吧,我隻見你一人。”
寒音急道:“左兒,你怎麼了。連我們都不想見麼?”
左兒眉頭微皺,道:“吳垠已經懷疑我了。大局為重,我們還是不要再見的好。”
一辰恍然道:“你是我們的細作?”
“切”,寒音白了他一眼,說道:“早也該猜到了,陛下怎會沒來由的發怒將她趕出神界。”
左兒點了點頭,說道:“本有人與我裡應外合,但現在隻剩我一人了。”
一辰想到:這就想得通了。日照穀一戰,狂戰竟能大破吳垠盟軍,那統帥之人一定事先跟左兒互通了軍情。遂問道:“那人是吟朗?”
左兒恨聲道:“正是。且不論吳垠叛變該斬,單憑他殺了我的好姐姐,我也一定要手刃仇人,為姐姐報仇。”
楚承霜問道:“她不在了,陛下可有指派新人接替麼?”
左兒搖了搖頭。
楚承霜說道:“我去向陛下請命,這人選我再合適不過。”
“不”,左兒說道:“陛下已有安排,隻是,這人究竟是誰,要等到最後一刻方能知曉。”
寒音問道:“連你也不知道麼?”
“我不知道。陛下此舉定有他的用意。”
一辰心想:陛下此舉真是瞞天過海,若不是左兒親口說出,我們至今仍蒙在鼓裡。看今日這陣勢,吟朗生前一定將計劃告訴了寒音,寒音當真守口如瓶,未向旁人吐露半句,仍是隻有三人知曉。可為何左兒卻親口泄露了計劃,連我、楚承霜還有那個奇怪的人都知道了。她此舉無疑暴露了自己身份,平白增添幾分危險,莫非也是陛下授意,故意讓我們都牽扯進來,這究竟是何用意?他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看吳末,隻見他正凝神傾聽,並無甚異樣。
左兒又道:“當年我被逐出神界,在西域結識了這位吳公子,是他幫我在荒漠中建起了營地,助我修行突飛猛進。自我進伏龍山以來,吳公子與我約定,每三月在這遺跡見上一麵,共同商議伐吳大計。沒想到,這次他把你們帶來了。”
吳末回想起了往事,緩緩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跟你們繞圈子了。我娘親出自西域藥學世家,祖上除了製藥煉丹還精通各類奇毒的製法。很多年前,吳垠意欲從我外祖父手裡求得一顆血脈靈蠱。誰料他們一言不合,吳垠竟出手強奪了丹藥,意欲殺人滅口,我娘親全力阻止,被他亂刀剁得血肉模糊,鮮血流乾而死。那時,柏鬆輔祭在我家中做客,聽聞響動便趕了過來,吳垠不敵來者,當即逃之夭夭。自那時起,我便立誌手刃仇人,誓為娘親報仇雪恨。”
寒音問道:“你爹呢,他怎麼舍得讓你去報仇,這可是命懸一線的事。”
吳末苦笑一番,說道:“他是個中原的負心人,自他知道我娘懷有身孕之時,便丟下休書一封,從此一去不返。”
聽聞他的遭遇,楚承霜不禁覺得有些淒涼,不忍讓他再想下去,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吳垠奪了那顆靈蠱,莫非真能讓他打通了血脈,如願以償?”
吳末淡淡一笑,說道:“殊不知,他搶的那顆靈蠱尚缺火候,說是嗜血蠱也不為過,年複一年,定要他越發痛不欲生。”
楚承霜哈哈笑道:“這再好不過了。”
吳末說道:“時辰無多,我長話短說。樹林裡的巡衛隊列皆由機關操縱,門外日晷之下便是機關所在。我與左兒去過幾次,此陣天衣無縫,當真難以破解。”
左兒接著說道:“此陣是軍師許易所創,至少由十個不同陣法組合而來,看似毫無規律卻又環環相扣,亦真亦幻,變化莫測。最難解的便是每一個陣法交叉的時間,儘是精妙算術,白天暗合日影變換,夜晚便由星象主導,一日一變,絕無重複。”
楚承霜問道:“我們之中可有誰是算術高手?”
一辰咳嗽一聲,說道:“我倒想見識見識,這陣究竟有多難。”
左兒又道:“許易的算術可謂當世無雙,吳垠的機關陣法十之有九皆出自他手。萬箭台便是他的傑作,至今無人能過。”
一辰聽她將許易說的如此傳神,心下有些不服,急道:“機關在哪,快帶我們去看看。”
“且慢。”楚承霜叫住左兒,問道:“你可知道穀流觴的下落?”
左兒不禁皺起了眉頭,說道:“無涯與我約定,找到穀流觴就將她帶來見我,可是,至今毫無音訊。”
楚承霜也跟著皺起了眉頭,緩緩道:“這可遭了,凶多吉少。她要再次投胎,要找起來便如大海撈針,難之又難。”
吳末連忙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也許她被哪位高人救起,隱居在世外呢。”
楚承霜望了下寒音,又道:“左兒,我跟你打聽一個人。”
“誰?”
“吳芒,他還好麼?”
左兒望著寒音,想說些什麼,終究難以啟齒,遂看著楚承霜道:“他無甚大礙,內傷隻需些時日調養即可。”
寒音總算稍稍寬慰了些,但仍是放心不下,一顆心在胸口砰砰直跳。
左兒見她憂心模樣,眼神暗示道:“今天是七月初一,七月十五中元節,紅沙鎮上,我們不見不散。”
寒音念道:“還有半月時間……”。不知怎麼的,她又憂心道:“隻有半月時間……”
楚承霜看懂了她的心思,問道:“這才不到一個月,他們能下地走動麼?”
左兒抿嘴一笑,說道:“你多慮了,伏龍山的大夫個個都是頂尖好手,再過十日定能讓他恢複如初。”
楚承霜拍了拍寒音的肩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遂跟著左兒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