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想清楚了?”
“是。”
“為師如今也沒什麼好教你的,隻有一句叮囑,望你好生思之……”
“……”
看著少年冰冷淡漠的麵容,老者無奈搖頭。
白玉堂啊白玉堂,你可真是為老夫尋了個好弟子,這冷冰冰的模樣,誰能想到修的是我劍宗極情道呢?真是叫人不放心啊……
“你要謹記——過剛易折,情深不壽。”
“弟子謹遵教誨。”
邁開腳步,少年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腳下,每一方土地,每一寸碎石,在這六年間,早已丈量入心。
雖然雙眼看不見,但對於這相當於第二個家的地方,他已然銘刻在心,永不或忘。
“少爺,咱們直接去陷空島嗎?”
山腳下,墨歆歡喜地迎上自家主子,開口問道。
“去白府。”
淡漠的語氣,堅定,毫不動搖。
白府,那是他的第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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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看著手裡下人送來的信件,白玉堂沉吟一聲。
“白福,去叫人準備一下,爺明日要回趟金陵。”
“是!”
白福躬身領命而去。
那個少年……
白雲瑞嗎……?
黝黑的鳳目微微眯了眯,白玉堂想起曾在白府中見到過的人影,雖是雙目失明,卻猶帶一身傲骨,執拗,倔強,讓人印象深刻。
雖然是他名下的義子,卻完全是由他的兄長照顧,而他漂泊江湖,常年在外,兩人總共才隻見過三次麵。
第一次,是正式授禮之前,他雖然相信兄長的眼光,但畢竟是要認到他的名下,還需得到他本人的同意才行。暗暗觀察了一眼,白玉堂在少年身上看到屬於同類的雛影,便點頭認可了。
第二次,是在正式授禮之時,少年從容鎮定,毫不怯場的表現,贏得了自己和兄長的稱讚欣賞。
第三次……便是在兄長臨終前,他答應為少年尋一名劍師,不浪費了這一身好劍骨。
如今,少年學成,終於要回來了嗎……?
“嗬……”
對於白雲瑞沒有直接來找他,而選擇回金陵白府,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義父’這一稱呼,想必在少年心中,是另有其人吧……
唇角輕揚。
白玉堂毫不介意,隻為兄長感到由衷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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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專注地‘望’著盒中供奉的楠木牌位,良久,白雲瑞接過一旁墨歆遞上來的香柱,認真地扣首三拜,然後由人牽引著親手插m進香爐。
做完這一切,白雲瑞微微抿了抿唇,方開口道:
“義父何日抵達?”
“啟稟少爺,昨日就收到了飛鴿傳信,算算路程,二爺兩日後正午時刻將會到達港口。”
“嗯,到時你帶領眾人前去迎接,切莫誤了時辰。”
“是。”
吩咐完相關事宜,白雲瑞垂下眼眸,麵無表情地沉默片刻,又開口問道:
“……有帶家眷嗎?”
“無,隻有二爺與白福兩人。”
墨歆恭敬回答。
“……嗯。”
又是一陣沉默,白雲瑞沒有再說什麼,邁開腳步隨眾人離開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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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淒冷風,吹得人寒徹心肺。
大雨磅礴,打在人身上,宛若淩遲。
白雲瑞被寒風暴雨驚醒,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想要翻身坐起,卻立時被周身傳來的劇痛拉扯得抽搐了一下,隻能無力的痙攣著,然後聽到耳邊一陣突兀的咳嗽聲。
“伯、伯父……?”
開口方知艱難,沙啞的嗓音,乾澀,透著毫不掩飾的焦慮、惶恐。
白雲瑞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竭力側過身,摸索,這才發現,自己一直被保護在對方懷裡,而因自己的這一番掙動,對方似乎更加難受痛苦了,嚇得他連忙不敢再動作。
“咳!咳咳!”
看著少年雖然滿是傷痕,卻並沒有受到明顯的重創,白錦堂心下寬慰,剛想要開口安撫,卻被後背撕裂的劇痛刺激得又一陣猛咳,鮮血伴隨著咳嗽不斷溢出,將原本就已經被大雨血漬浸透的衣襟染得更加狼狽。
“伯父?!”
聽著對方連續不斷的咳嗽聲,白雲瑞隻覺心寒,雖然看不到對方的模樣,但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掉下來,肯定受傷不輕,可怕的慘景想象令少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靜矜持。
“……我沒事……”
溫聲的安慰,白錦堂忍住失血的暈眩,與周身一陣陣陰寒,勉力開口道,“我懷裡……有玉堂留給我的信號煙,你把它取出來……我的手斷了……現在動彈不得……”
斷……斷了……?!
驚慌的吸氣,少年臉色大變,又趕緊鎮定下來,抿住唇,顫抖著伸手向對方衣襟摸索過去。
濕稠的感覺,不同於自身的冰冷,反而帶著一分溫潤,白雲瑞感受著手上傳來的粘膩,不禁紅透眼眶,卻又努力不讓眼淚掉落下來,摸索了片刻,終於取出一個長筒狀的巴掌大物件。
“是這個嗎……?”
“嗯……”
模糊地看了一眼少年手上之物,白錦堂應聲,卻透出幾分無力,“把這個端頭的引信拔開……然後拋向空中……”
少年聞言趕緊照做。
“嘭——!”
耳中驀然響起一聲暴裂,白雲瑞心裡的恐懼稍稍淡去,麵色帶上一絲希望。
“……雲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