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下起瓢潑大雨,水花濺滿了莊舟房間裡的窗。好在天亮之後,天空一整個成了湛藍色,隻是風有點大,吹在身上,還是覺得發冷。但無論如何,好天氣總能讓人有好的心情,應該也預示著一個好的開始。
謝石俊依舊起的很早,幫妻子準備好去醫院的東西,又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做好早餐在餐桌邊等著莊舟。季遺風昨天吃過晚飯就接到陳老爺子病危的電話,急急忙忙趕了回去。事到如今,這也不是他謝醫師能幫得了的事情了。
莊舟一夜沒怎麼睡好,不停的做惡夢,醒來後,才發現自己正冷得發抖。扭開床頭的燈,重新躲到被子裡,慢慢解開自己紅色的小熊睡衣,看到的都還是青青紅紅的痕跡,身上沒一處完整的地方。
洗漱好,坐在化妝鏡前,拿出包裡昨日季遺風給的一盒軟膏,說是可以消腫去痕。用完以後,莊舟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到自己帶鎖的小抽屜裡,一拉開就看到裡麵那個小小的紅絨首飾盒,她怔了怔,拿出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立馬把它打開。
首飾盒裡有一隻戒指,一隻和她手上戴的一模一樣的戒指,隻是少了那兩顆碎藍鑽。這個戒指並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傳家之寶,但對她來說卻代表著特彆的意義。這是莊舟素未謀麵的外婆給她的,確切地說是給媽媽莊雪的。
莊舟對外婆的事一無所知,隻知道媽媽的養父母很早就過世了。莊雪很小就一個人出來闖蕩,又在很年輕的時候結了婚,後來因為一直沒有孩子被迫離婚,再後來就遇到了謝醫師,一直到現在。
小時候,莊舟也問過媽媽外婆的事情,莊雪隻是叫她彆管大人的事情,就沒再說什麼。得知自己生病之後,她就把這個戒指給了女兒,要她好生保管,就鎖在抽屜裡,以後有女兒了就再傳下去。
怪不得莊舟看到季遺風給的戒指時會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兩隻戒指放在一起是很相像,可是她有說不出什麼端倪。更糟糕的是,手上這一隻還怎麼都摘不下來,隻好欺騙媽媽說她已經答應了求婚。莊雪聽了很是生氣,卻又耐不了女兒的何,隻好同意他們先訂婚,至於結婚的事,等她做完手術再說。
吃完早飯,莊舟就陪著爸爸媽媽去了醫院,莊雪的精神很好,醫院方麵是季遺風一早就打過招呼的,都是最好的病房,最佳的照料。他還特意請來全國做好的做腎臟移植手術的醫生,力保萬無一失。
手術的確進行得相當順利,當然莊雪還要住院觀察是否有排斥現象,莊舟陪著一直到深夜謝醫師來換班。她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叫他一聲“爸爸”,就再沒有多說過一句話,往日最是親密無間的父女一下子就成了陌生人一樣。
莊舟從沒有熬過夜,因為醫生爸爸不允許,如今才淩晨兩點,她就覺得腦子有點發昏,有一種清醒卻很空虛的感覺。本來還想著要打車回家,不料一出醫院大門,就看見那輛酒紅色的林肯車停在那裡。
她鬼使神差般地走過去,正想伸手敲敲那塊成千上萬的車玻璃,沒想到車門倒先打開了,莊舟一個踉蹌就被拖進車裡。季遺風抱著她,開始瘋狂的親吻她的全身,車開動了,仿佛很快,隻覺得更暈了。
許久,他才停了下來,領口已經被撕裂,他的頭沉沉地靠在她的肩窩處,莊舟隻覺得有一股熱流蜿蜒從她身上流過,“爺爺走了,走了,沒有人疼風兒了,我隻有你了,隻剩下你了,你彆走,你不許離開我!”
莊舟沉默,諾大的車廂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季遺風也沒有抽泣,隻是不斷的流淚,很快暈濕了她的衣服。好像還沒看過一個男人哭得這麼厲害過,自家爺爺去世的時候,爸爸也沒有這麼哭過。
車不知道要把他們載到哪裡去,大概會一直開不再停下,莊舟的肩膀被壓的發酸,無奈之下,她隻好抬起雙手,停在半空,最終還是落到了季遺風的背上。像安慰那個折不好紙飛機的小弟弟一樣,一下一下得撫著他的背。
她也說不出什麼勸慰的話來,更給不了他任何的承諾,要說會像爺爺一樣疼你,還是永遠都不會離開?難道這不是他一早就設好的局,難道自己還有耍賴不認的可能?他派了那麼多醫護人員守在媽媽的身邊,難道隻是好心沒有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