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從那日以後。
白綾再也沒有出過這間屋子。
閒暇時便看看荷塘,看看荷花。茶茶以前聽過,她愛荷是除了名的,要不然少爺也不會專門請人將這西域白荷移了過來。
這屋子本是準備給新夫人的,就因小姐那日在西域白荷旁作了些批注,便將這屋子給拆了,重新搭建起這窗口恰好對著荷塘,即使不足不出戶也能看到荷花的蘭閣。
少爺和小姐為什麼會成這樣,茶茶不懂。但茶茶知道少爺是對小姐好的,因為就連作為小姐丫鬟的她,在府中都沒受過半點欺負。
但茶茶不懂,為什麼府中的人都說小姐和少爺勢如水火。
而她更不懂小姐會好端端地想要這荷塘給填了。
“小姐,出去走走?今天太陽可好了。”礙眼的荷塘沒有了,小姐的心情總該好一點了吧——天真的茶茶總是想得很天真。
白綾放下手中的書,搖搖頭。
昨夜沒睡好,今天頭有些疼。
茶茶癟嘴,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白綾笑了,輕歎。“……我好想要西廂那家的胭脂啊,茶茶,要不然你去幫我買一盒?”
主子有事,茶茶立刻忘了之前的事。
倏地站起來,很有軍人氣質地應了聲,飛快地跑出門去。
相反,玉傾城這邊倒是忙得一團亂麻。
雙月城君主無能已經是個眾人皆知的秘密了,而這尚未人道不能的君主很善於發揮自身優勢,整日鶯歌燕舞,紅袖添香,愜意萬分。
他過的很爽,並希望自己能一直這麼爽下去,所以玉傾城不能走。
昏君通常都是有那麼點思想的,所以思維方式都比較怪異,他覺得,若玉傾城是忠臣,不能放,有他在江山社稷在他有生之年絕對無憂。若玉傾城是賊子,就更不能放了,此等能人放虎歸山禍患無窮。
於是,這風華絕代翩翩佳人縱使他是男人心裡看著很爽的玉傾城,絕對不能放。
……
麵對此等形勢,分析了時下形勢與白綾的冷戰冰凍程度。
玉傾城當機立斷,決定兩種計劃雙管齊下。要不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明自己還鄉心切懇請陛下恩準,要不就乾脆將雙月城作為孝子的一份薄禮。
本著“為雙月城頭可斷,血可流,老婆絕對不能丟”的中心思想,玉傾城風度翩翩地揚起折扇,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霎時間,朝中內部風起雲湧,暗潮洶洶。
主導者玉傾城若無其事,依舊每日早朝踩點到,眉眼清澈一副仙人絕塵與世無爭的樣子。
一切,都發展的很順利。
玉傾城的心情很好,於是抽出時間準備探望探望自己的嬌妻。
手剛觸到門板,門就已被推開。
白綾隻以為是茶茶忘了帶錢袋,便笑意盈盈,道。
“你都多大的人了,出去總是不帶錢,真不怕被掌櫃押下當童……”聲音突然停住。
白綾旁若無人地放下錢袋,說。
“真是稀客。”
“我以為你看到我至少會高興。”玉傾城似笑非笑,傳達的隻有一個意思。
你看到的時候高興一下會死啊。
白綾揚眉,朝他一笑。
“我很高興。你出去。”
“是麼。”玉傾城堵在門口,偏偏不走。
白綾無意再與他糾纏,打開房門,手指往房外一揮,語簡意賅。“你出去。”
玉傾城手指握了握,卻又鬆開,口吻很淡,有些飄渺。
“為什麼要留在這裡。”說你不舍得離開我啊說啊說啊……
白綾怔住。
玉傾城眼看勝利在望,很淡定地笑,眸中卻依然是那副慘淡淒哀的神色,慢慢地反複著。
“你,為什麼要繼續留在這裡呢。”
過了許久,白綾開口。“哦,我想看看……”
微微停頓,她極諷刺的笑。“我想看看……這樣的你究竟可以活到什麼時候,可以活得多好。”
很好。
相處了這些年,這女人唯一的長進就是變得牙尖嘴利了。
玉傾城佯裝無事,道。
“哦?這樣啊。”
氣氛僵持著。
玉傾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該下劑猛藥。
白綾在思考要怎麼樣才能顯得更坦蕩。
窗外殘柳參差起舞,在泛黃的書頁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玉傾城安然自若地坐了下來,很有興致地泡了杯茶,淺淺地品著。
白綾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唇有些發白。
“張員外家的千金,”他微微停頓,似乎在思考。“大概在三天後。入府。”
低沉的聲音,帶著分慵懶的磁性,很熟悉,仿佛那句明日成親就近在眼前。
白綾忽然覺得有些冷,關了窗子,說。
“我是不是看起來特大度?”
玉傾城淡瞟了她一眼,隨口應道。“你以為所有人都瞎了眼。”
白綾笑了,“那我是不是特看起來特仁慈?”
“也許世上有種生物是有眼無珠的。”繼續毒舌。
“那麼,”她將笑意緩緩收起,目光漸寒。“你覺得我有可能將自己的夫君推向其他女人麼?”
玉傾城靜靜地打量著她,冷玉般的眸子幽黑深邃。
忽地,唇邊勾起一抹笑,微微傾身上前,修長的手指挑起白綾的下頜,口吻譏誚。
“你喜歡我麼。”
白綾愣住,腦袋中一閃而過很多畫麵,明明是假的,卻始終回不過神過。
玉傾城隻當她漫不經心,心中一陣鬱結。
“原來不喜歡啊。看吧,都是在做戲而已。全是戲啊……”
倏地。
他被狠狠地推開。
白綾冷冷地看著他,一手拔下束發的白玉簪,手一鬆,玉斷。
她卻笑,“原來真有這樣的人。”
白綾一步一步前進,踩在碎玉上發出尖銳的鈍響,好似有著巨大能量的風,悄然地將什麼一點一點地碾碎。
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