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說了什麼?做好最壞的打算!?……不可能吧!她可是伊未雪啊,那個每次運氣都好得人神共憤的伊未雪,我的姐姐伊未雪啊!」
初夏心念電轉,還想問些什麼,主刀醫師卻搖搖頭歎氣走開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臉上忽然一片濕涼,又有淚水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
“不要,不要……”初夏緩緩蹲下身蜷縮起來,臉埋在兩腿間無助地喃喃自語:“我不要姐姐有事……不要丟下我……”
——“咚,咚……”
午夜的鐘聲在時針指向數字“12”的瞬間準時響起,渾厚的聲音仿佛巨大的鐵錘擊打在初夏心口。
「已經這麼晚了麼?」
她似乎驚覺了什麼一般,踉蹌著站起身。
「必須趕緊回家才行,倫子阿姨他們會擔心的。」
“我,我先回一趟家,”聲音有些哽咽,含混不清:“如果我姐她醒了,請馬上告訴我。”
衝出醫院後,初夏望著月隱星稀的天空和人影寥寥連車子也沒幾輛的街道,發覺自己遇上了很大一個麻煩——現在是午夜十二點,自己所處的是靠近城郊的醫院,不要說乘電車或者坐地鐵回家了,就是能不能攔到出租車都是個問題。
正想著要不要叫跡部大爺派輛車送自己回去之類,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自己麵前,車窗緩緩落下,露出駕駛座上女子姣好的麵容。
“Rima姐?”不由自主地叫出了車內人的名字。
“時間不早了,由我來送您回家吧。”
——
到達家門口已是十二點三十分。初夏站在家門前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然後使勁揉了揉臉,做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才掏出鑰匙開門。
客廳裡的燈亮著,卻空無一人。
初夏想這樣也好,省得她又要絞儘腦汁編借口。
然後直接朝二樓走去。二樓一片漆黑,想來龍馬應該是睡了,她也懶得開燈,就這麼直接抹黑朝自己房間走去。畢竟是早已熟悉的地方,也沒有任何障礙物,即使夜視低能的她也走的很順利。
離樓梯頂端還有幾步之遙時燈忽然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她本來就乾澀的眼睛生疼,於是下意識地伸手擋住。等眼睛適應了光線再移開,出現在眼前的是斜倚在自己房門上的龍馬。
“為什麼不接電話?”龍馬說著合上了自己的手機,“啪”地聲響透露出聲音製造者的不爽。
已經到了嘴邊的“你怎麼還沒睡”被初夏生生咽了回去,她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一看,得出了結論——“不小心調成無聲模式了,我沒注意。抱歉啊。”
翻了翻通話記錄,未接電話有六十多個,其中二十個是龍馬撥來的。
初夏朝龍馬晃晃自己的手機,扯了扯嘴角清淺地笑笑:“你打了這麼多通電話,我真高興呢。”
他卻皺起了眉頭:“不想笑的時候就彆笑好了。”
“哪有,我是真的很高興啊。”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少騙人了。牽強的樣子比哭還難看。”龍馬眉頭緊鎖,雖然聲線依舊是低沉且波瀾不驚。
“啊對了,倫子阿姨他們去哪了?”初夏趕忙轉移話題。
“和萊萊子堂姐去了警察局,老頭子在外麵找你。”
聽完龍馬簡潔的回答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大家,至少該打通電話回來的,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忘記了呢。想著想著不禁懊惱起來了。
“你……哭了。”沉默半晌,他突兀地說道,像是問句又像是陳述句,初夏覺得後者占的比重更大。
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她也懶得再狡辯下去。“你怎麼知道的?……我哪裡露餡了麼?”
“猜的。”龍馬指了指與家門朝同一方向的窗戶,“剛才從那裡看到你在門口不停用袖子擦臉。”
“唔……這樣。反正我現在沒事了,你也早點睡吧。明天周末網球部不是還有練習麼?”她說著繼續朝樓上走去,半開玩笑似地說道:“青學的支柱可不能睡眠不足——啊!”
忽然腳下一空,踩空了階的她在重力作用下朝前倒去。
連感歎自己今天怎麼老是摔倒的心情都沒有,初夏雙目緊閉麵如死灰地準備迎接劇痛。
數秒後她發現自己跌進了一個不算厚實卻溫暖的懷抱裡。
緩緩抬頭,龍馬琥珀色的眼眸進入視界,她一瞬錯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不知為何又溢出了眼眶。
“啊,那個,對不起,我……”她慌亂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忘記了伸手擦眼淚,也忘記了推開他自己站起來。
龍馬卻也沒有立即鬆開手。
“你……”他看著懷中少女淚流不止的樣子,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記憶中一段回憶忽然鮮明起來,像是倒帶般重現在眼前——
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墨綠發色少年緩緩伸出手,撫上身旁少女隨意散落在背上長及腰際的柔順黑發,從後腦到脖頸,一下一下,動作輕柔。少女眨眨眼,淺淺一笑,輕聲細語地說“謝謝你”。
似乎是受到回憶驅使,龍馬抬手撫上初夏的背脊,低沉的,柔和的,清晰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裡——
“沒事了。”他說,“沒事了。”
聲音直達少女的神經線被解析成無比的溫暖。
「啊啊。神呐,如果這是一場夢境,請永遠不要讓我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