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昔雲端著芙蓉羹,為難的看著他。
“讓你端下去!我不...”
一聲怒吼,到半路卻戛然而止。
風墨轉過頭,視線不經意的滑過她一雙細白如凝脂的手,未吼出口的話卻生生咽在了喉間。
那雙手,曾經水蔥一般修長美麗,溫軟如玉,現在卻布滿了可怖的傷痕。
縱橫交錯的刀傷,斑斑點點的燙傷,一雙手已經從白嫩變得微微泛紅,有些地方似是還有薄薄的腫起,左手的食指上纏滿了白色的繃帶。
明明從未下過廚,為何要為了這碗羹...
昔雲見他發證,抿了抿嘴唇,將手往袖子裡縮了縮,輕聲喚道:“教主,喝了吧。”
風墨坐起來,將身子轉向她,緩緩伸出手,她隻以為是去接那碗羹,慌忙遞過去,不料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有些驚訝的看著攥在手腕上的他的手,卻見他將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那動作就像郎中在給人診脈,頓了頓,然後視線瞥向她手中的那隻碗。
風墨不說話,過了半晌,忽然將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收。
“啪――――”
手腕被捏,手指便不自覺的張開,她大睜著雙眼,視線裡是那隻琉璃碗從手上滑下,在空中翻轉著墜落。
片片碎屑飛起來,又無力的落下去,徒勞的在青石地麵上敲起一陣輕響
地麵上攤開一片水跡,幾顆雪蓮子無力的躺在其中,旁邊陪襯著紅棗,銀耳,芝麻...
結束了...
一個上午的努力,竟就這樣,結束了...
昔雲垂下頭,看向那被他握住的,自己的手。
指尖的刀傷,一條一條,仍泛著鮮豔的紅光。手背上鼓起的燙傷,紅的一片,猙獰而可怖。眼前這雙傷痕累累的手,好像在嘲笑著,她的自作多情...
從未親自下過廚,這番,隻是為了讓內力受損的他,喝上一碗芙蓉羹。
精心的選材,細致的準備,笨手笨腳卻異常努力的製作。三伏天道,忍受著夥房裡的煙熏火熱,一張被火光映紅了的小臉上兀自掛著大顆大顆的汗珠...
她一個上午的努力,就這樣輕易的化成了滿地碎渣...
換來的,隻是他更加冷漠的對待...
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或者,她在他眼前,本就是個可笑的錯誤...
輕輕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她一聲不吭的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去撿琉璃碗的碎片。
風墨坐在床邊,麵無表情的看著一塊塊碎片被她拾在手中,看她低垂著頭,劉海垂下來蓋住了眼睛,看不清此時的表情。看她拾碎片的動作極慢極慢,似乎漫長的如走過了一個世紀。看那碎片鋒利的棱角,在她本已滿是傷痕的雙手上,肆意的加深舊有的傷口,然後染上絲絲血痕。
終於,她拾完了所有的碎片,緩緩站起身來,仍舊提了食盒,卻再次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木然而絕望,就像臘月裡四濺的冰霜。
他看著她退出去,眼裡她的背影一分一分遠去,最後退出屋子,吱呀一聲關上木門,視線裡就隻剩了木門上繁複的雕花圖案,精致而空虛...
知了在樹葉的縫隙間嘶叫著,陽光炙熱的仿佛要將大地烤熟。
池塘中幾尾鮮紅的鯉魚甩著尾巴慢悠悠的遊動,一池清水將它們與外界的燥熱隔絕開來,越發顯得恬淡與幽靜。
池塘邊忽然壓下的黑影似乎攪破了本來的閒適,魚兒們呼啦一下四下遊竄開來,昔雲提著食盒,默默地站在池塘邊,低垂著視線,唇邊淡漠的沒有一絲弧度,不上挑,也不下壓,臉上亦看不出絲毫表情。
她隻是靜靜注視著那一池清水,許久沒有動靜,似乎感覺不到天氣的熱度。
過了半日,她忽然揚起手,將食盒提至半空,然後手一鬆。
“噗通!”
銀白色的水花四濺開來,被陽光折射成一粒粒透明的珍珠,然後跳躍著破碎。
木製的食盒順水飄向遠方。
劉海遮蓋著眼睛,看不清她的眼神,唇角卻似是劃過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