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沒說什麼，不代表大小姐芊芊不會說什麼，她立即就不動聲色地走了上去，悄悄地推開了素卿，親熱地攙著父親的胳膊，笑道：爹，咱們上去，把房間分一下吧。”一麵說一麵又挽過母親的手，順便招呼丈夫道：“若鴻，你帶小葳和畫兒一起上來吧。”

素卿看著他們一大家子親親熱熱的模樣，忍不住背地裡暗啐了幾口，卻也不甘心落在人後，跟著一道上了二樓。

這西式洋房一共有三層，下人們自然是住在一樓僻出來的房間裡，至於這二樓和三樓，各有六個房間。太太意蓮和杜世全自然是挑了二樓最好的一間住下，梅若鴻和芊芊也挑了間寬敞的，這剩下的四間裡，一間拿來做書房用，一間是梅若鴻的畫室，還有一間專放雜物。挑來挑去，隻剩下一間了。

素卿對這一間並不感興趣，房間不夠大，朝向也不算好，而且這二樓上，住的全是大太太的人，她可不想窩在這裡受悶氣，直接就挑了三樓一間最大的，順便幫著小萁也挑了一間，專放他的玩具。

剩下兩個孩子，畫兒和小葳，誰住那一間，其實都無所謂。芊芊覺得小葳有些頑皮，就想留畫兒住在二樓那一間，好清靜一些，結果話剛說了個頭，杜世全就搖著腦袋反對道：“不成不成，我看還是小葳住二樓的好。這孩子，太皮，書讀得不好，新鮮玩意兒是一樣兒也不拉下。要是把他弄到了三樓，沒人看著他，還不得鬨翻天了。讓他住二樓，意蓮和芊芊，你們兩個好好地看著他，不許他瞎胡鬨。”

“爹，你怎麼對我這麼沒信心啊。”小葳被說中了心事，有些尷尬，一想到從此得在大媽和姐姐的眼皮子底下過活，心裡就沒來由地煩了起來。

“想讓我對我有信心，就不要成天惹我生氣。”杜世全指著小葳教訓了幾句，又轉頭對畫兒道，“畫兒啊，你住三樓，可以嗎？我讓你大太太給你挑間大的，靠南的屋子，好不好？小葳沒你聽話，讀書也不如你，不看著點，我怕他會闖禍。”

“好的，老爺。”畫兒管杜世全叫老爺，一叫就是七年，雖然跟杜家人沒什麼血緣關係，感情上多少也有了一些祖孫情誼。隻不過，她心裡也明白，杜世全留小葳在二樓，一方麵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是為了監督他學習，另一方麵卻是不能說出來的，那就是，小葳畢竟跟杜世全是父子，自己則是一個外來的野孩子，杜家肯這麼一直養著她，不拿她當丫頭使喚，就已經很不錯了。

寄人籬下的生活，過到像她這樣的，已經算很好了。畫兒沒有再多說什麼，跟著丫頭老媽子上了三樓，去挑自己的房間。梅若鴻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在潛意識裡，他總覺得，自己似乎虧欠了這個孩子。

其實以他今時今日的成就來說，要在外麵買棟房子，養活芊芊和畫兒，已經不成問題了。關鍵是，住在杜家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七年前，翠屏跳湖自儘，留下一堆爛攤子給自己，當時的他，既沒錢也沒名，隻有一間破爛的木屋子“水雲間”。

杜家就這樣，把他和畫兒接了過去，給他和芊芊補辦了婚禮，安心讓他住著，一心畫畫。這七年來，梅若鴻也算是養尊處優了，杜世全養他，就跟養兒子似的，也是花了不少錢了，甚至到後來，出錢幫他在報上打廣告，替他的畫找記者寫文章宣傳，這些的這些，都讓梅若鴻最終變成一個“拿人手短”的男人。到了現在，他功成名就了，哪裡還能說離開就離開。芊芊肯走，杜世全也不會放女兒離開家了。

所以，梅若鴻能做的，隻能是去安慰女兒畫兒。他走進畫兒的房間，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怎麼樣，這屋子好嗎？喜歡嗎？”

“嗯，很不錯，三樓住的人少，也清靜，正好可以方便我讀書。對了爹，我可以要一間畫室嗎，我正開始學畫，想好好努力一番。”

“這有什麼難的，你隨便挑一間好了。”梅若鴻拿著彆人的東西充大方。

畫兒看著他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冷笑了起來。看著這棟光鮮亮麗的彆墅，畫兒在心中默默地想著：梅若鴻啊梅若鴻，你還債的一天，終於到了。你以為，我會讓娘就這麼白白地死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