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展開幕的當天,梅若鴻就帶著老婆孩子,去給汪子默捧場了。七年過去了,汪子默也從當年那個杭州畫壇的翹楚,成為了上海畫壇的奇葩了。這七年裡,他的年紀,從二十八歲變成了三十五歲,可是,他卻一直沒有結婚,和他的妹妹子璿住在一起,兩個人都維持著單身的身份。所不同的是,子璿除了沒結婚外,還有一個兒子,名叫眾望。
那一天,梅若鴻並沒有事先通知汪子默自己會去看他的畫展,而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直接就跑了過去。
因為是開幕的第一天,去的人非常之多,還有不少上海攤的記者們也一道趕了過去,爭相采訪子默。這畫展裡招呼客人的事情,隻能交給鐘書奇和子璿了。
鐘書奇這些年來,已經不怎麼畫畫了,他發現,自己在畫畫方麵天賦不高,左一個汪子默右一個梅若鴻的,自己想要畫出點名堂來,實在是有些不容易。反倒是在管理畫廊的過程中,他發現了自己的又一個才能,那就是做生意的能力。早些年因為窮,賺的錢隻夠吃三餐的,他也從來沒有想過經商的事情。這幾年,托汪子默的福,他的錢也算攢起來了一些。看著依舊是那麼漂亮的子璿,鐘書奇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再多賺一些錢,自己的小生意上了軌道之後,就正式向子璿求婚。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子璿的眼睛,在畫展時一眼看到梅若鴻時,心中的感覺,就又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子璿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忘了梅若鴻這個人了,對於他們兩個的一段往事,已經可以徹底地放下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事業成功的梅若鴻,子璿那顆已經死掉了的心,似乎又重新開始發出芽來了。
她走上前去,衝著若鴻芊芊笑道:“沒想到,你們居然會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子璿,我們終於又見麵了,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啊。”芊芊不知是不是因為沒生孩子的緣故,性格依舊有些孩子氣,一下子就拉住了子璿的手,上下打量著,忍不住稱讚道,“幾年沒見,你居然更漂亮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保養的。”
子璿掩著嘴笑道:“快彆誇我了,孩子都滿街跑了,哪裡還談得上漂亮啊,倒是芊芊你,一點兒都沒變,跟我們離開杭州時,一個模樣。我是比不上你了,眾望那孩子太鬨了,為了照顧她,我真是沒少操心,皺紋都快長出來了。”
“眾望他好嗎?”一直沒有說話的若鴻,終於忍不住問道。畫兒一聽他的問話,就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果然,自己的爹心裡還是清楚的,知道眾望是誰的兒子。
“他啊,本來想留他在家裡的,可是他非吵著要來,沒辦法,隻能帶來了。來了之後又嫌畫展太悶,被張嫂帶到休息室裡吃東西去了。哎呀,光顧著說話,都忘了招呼你們看畫了。梅若鴻,你可得好好地看一看,給出最中肯的評價哦。”
若鴻摸了摸鼻子,訕笑道:“子默的畫,水平一向比我高,我又怎麼好意思班門弄斧呢。”
“爹,你就陪芊芊阿姨去看畫吧,今天啊,你們得好好地捧捧場呢。對了,汪阿姨,這休息室在哪裡啊,我想去找眾望玩,我記得,他小的時候來我們家,我經常抱他玩呢。幾年不見,真是有點想他了。”畫兒推著梅若鴻夫妻去看畫,自己則向子璿打聽眾望在何處。
子璿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畫兒,直到她開口說話,這才仔細地打量她一番,然後就大笑了起來:“哎呀我的天哪,這是畫兒吧,三年多不見,畫兒都長成大姑娘了啊。我記得離開杭州時,畫兒還梳著兩條小辮子,抱著眾望在院子裡玩兒呢。現在居然穿起了洋裝,一副時髦姑娘的派頭了。”
畫兒被子璿稱讚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就笑著掩麵,跟著一個工作人員,去後麵的休息室找眾望。一走進休息室,便見眾望跟著個奶媽子,正在那裡吃著各色的點心。畫兒望著眾望,想著他與自己,竟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弟,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她和眾望,同是梅若鴻的孩子,卻是一個沒有了媽媽,一個有爸爸卻不能相認。這究竟是誰的錯,是誰造成了這樣的悲劇。是梅若鴻,完完全全就是梅若鴻的錯。他娶了自己的娘,卻拋棄了她,最終還逼死了她。他明明不愛欲望的母親,卻和她發生的關係,生下了孩子,而且最令人不齒的是,他居然沒有認那個孩子。
畫兒想到這裡,鼻子就有些發酸,走到眾望身邊,摸著他的頭,疼惜地問道:“眾望,你還認識我嗎?”
眾望塞了一嘴巴的雲片糕,抬起頭來看著畫兒,呆呆地搖了搖頭。倒是從小帶大眾望的張嫂,盯著畫兒看了半天,突然叫了起來:“哎呀,這不是梅少爺家的畫兒嗎?”
“張嫂,你還認得我呀。”
“是啊,怎麼會不認得呢,你雖然長成了個大姑娘了,不過,這臉還是沒有變的,真是漂亮啊,幾年不見,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怎麼,你也來了上海了?”
“是啊,我們全家都搬來上海了,今天來,是給子默叔叔來捧場的。眾望啊,你怎麼待在這裡吃東西,不去看你舅舅畫的畫嗎?”
眾望喝了口水,聲音細細地說道:“不看,舅舅的畫天天在家兒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