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掀開轎簾一角,映入眼簾的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聞人不惑。
沒想到他會親自前來迎親,我愣了一下,待撞上他淡淡掃來的目光,我手一抖,轎簾滑落成功將我倆隔開。
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應該是自我出生以來首次的難以形容。明知這場納娶之禮不過是權宜之計,可事到臨頭,說不緊張不忐忑那是自欺欺人。
外麵很安靜,沒有喧天的鑼鼓,也沒有轟鳴的炮仗,完全不像迎親,更像是貨物交接,而我,就是那件貨物。
很快,轎子又開始移動。
離開了西華門,四周漸漸熱鬨起來。我聽到小販的吆喝聲,小孩的啼哭聲,馬的嘶鳴聲,牛脖子上的鈴鐺聲,我還聞到了各種食物的香氣,像什麼烤紅薯、炸油餅、肉包子、小湯圓,一種完全不同於後宮的人間煙火氣撲耳撲鼻而來。
貪婪地嗅著聽著這一切,我有種再世為人的錯覺,四肢百骸似乎都蘇醒過來,不安惶惑的心也漸漸變得沉靜。
我出來了,還有什麼比得上此刻的歡欣雀悅,即便接下來要麵對一係列的難題又有什麼關係,隻要出來了,一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凡事定能找到解決之道。
“如夫人,再稍微忍耐下,將軍府馬上就到。”
聽到這個聲音,我一驚,又一喜,忙掀開轎簾一角,隻見簾外隨行著一名婦人,她見我掀了簾,遂轉過臉麵向我問道:“如夫人,可有吩咐。”
這張臉,我雖然不認識,可這個聲音,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認識啊。
差點就要將“娘”脫口而出,幸好娘眼疾手快,一個小紙包遞過來正好擋住我的臉。
“如夫人,餓了吧,先填飽肚子,接下來恐怕你會忙得顧不上吃飯。”
知女莫若母哇,經過一早上的折騰,我早餓得前胸貼後背。
接過紙包,打開來,裡麵有兩根雞腿一張餅,最關鍵的是,還有一個小小的梳妝盒。
說是梳妝盒,其實它的主要功用是用來裝裝備。小銅鏡裡藏著淚流滿麵霜,小梳子裡藏著口吐白沫粉,胭脂盒裡藏著血流成河餅,眉粉裡摻著撓心抓肺灰……
很好很強大。
一邊撕咬著雞腿,一邊想著各種裝備產生的效果,我越發鎮定.
嘿,即便真有什麼洞房花燭夜又怎樣,還不知道誰吃虧呢。
關於洞房花燭夜,娘是吃過虧的。據娘講,當年,她就是因為被扒光失了裝備,所以才顯得非常被動。那一夜的細節部分,是娘的禁忌,但有些注意事項,娘卻是對我交代過的,為此娘還特意給我擬了份洞房攻略,對我進行了圖文並茂的解說。我還記得,攻略末尾還附了冊《春宮圖》,呃,娘講解地輕描淡寫,我卻看得麵紅耳赤。
娘說:“本來計劃等你滿了十八歲再看,現在形勢所迫,不得已隻能提前給你了。”
給我看,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嘛,就是讓我了解關於洞房的那些事兒,做到心裡有譜,臨陣不致慌亂。壞處嘛,娘擔心這些信息量過猛,怕給我造成心理陰影從而對男人產生偏見以致於影響我未來的婚姻生活。
娘的擔心並不多餘,我現在確實接受不了所謂的床第之歡,尤其還是和一個沒見過幾麵的,陌生人。
看來,如何混過今晚,隻能仰仗這個梳妝盒裡的裝備了。
轎子停下時,我剛補好妝,為免嚇壞一乾人等,我稍微把臉上的粉拍掉一些,唇紅擦淡一些,眉毛畫粗一些。
隻是,當轎簾被掀開時,我覺得我所做的一切純屬多餘。
我的蓋頭尚未來得及蓋回去,就整個人落入了一雙眼眸裡。
那雙眼的眼神,初時遙遠而冷清,但在接觸到我的刹那,似被針刺了般,瞬間收縮。
呃,看來,我的“夫君”受刺激了。
我索性就不把白蓋頭往頭上蓋了,而是低著頭裝出含羞帶怯的模樣,用手指扭絞著白蓋頭,時不時拿眼偷偷瞟他,不把他惡心到我就不姓白。
見他不吭聲,我睨著他嬌嬌柔柔地喚了聲“夫君”,喚得我雞皮疙瘩冒了一臂。
這一聲呼喚,又讓聞人不惑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但轉眼間人家就恢複了正常,不愧是見多識廣的威遠大將軍。
隻聽他道:“你自便。”
那語氣真冷,好像很不高興聽到我喚他“夫君”似的。
摞下這三字,人家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獨守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