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兒。”姐姐喚她。
“奴兒往後要聽爹娘的話,知道麼?”襞奴望著姐姐依舊溫和美麗的笑容點了點頭。她有些疑惑,姐姐為何近日來反複叮囑她,又非生死離彆?姐姐“出閣”,不應是喜事麼?為何爹娘還要落淚呢?
不等她想完,她便看見一條豔麗華貴的頭巾覆在了姐姐頭上,有金色的流蘇懸空的連在頭巾邊沿。姐姐那拖地的長裙移動著,牽著她的手鬆了,頭巾,不!那是叫喜帕的東西,凹凸不平的勾勒出華美頭飾的形狀,與姐姐的“合歡鬢”。
那一日,她看見了,鋪天蓋地的紅色。姐姐寬大而美麗的長袖在喜娘的身旁飄舞。
自此,她不再叫姐姐了,叫“嫕奉儀”……
“赫連太傅,恭喜恭喜呀!”襞奴偷偷地跑到廳堂中,卻聽見幾個陌生的聲音。爹爹常說正廳是會見貴賓的地方,所以不可胡來。但待在“憶昔軒”中實在無趣,正巧奶娘不在,便出來解悶。
“各位大人過譽了。”她聽見爹爹道。
“唉——不,不,不!令媛以兩屆秀女中的最高名位入宮,怎說是過譽了?”她探出頭來,看見一位身著官服的人對爹爹道,紫色蟒袍!此人該是位居一品大員的高位吧!
“太傅此言差矣,想上屆秀女最高不過是七品良人,而令媛卻被封為六品奉儀!”最高?!最高不是皇後嗎?襞奴暗想,“六品奉儀”?刺史還是四品官呢!姐姐才六品,高麼?正當她暗思不得其解時,一雙手從身後捂住她的眼睛,她正欲呼喊,便聞見乳娘身上熟悉的香味。
“您難到忘了,女子可是不能隨意‘出閣’的?”走出大廳,她便聽見乳娘對她道。
“好乳娘——奴兒知錯了,乳娘可莫要向爹娘道去。”她知是不對,便睜大了眼睛笑嘻
嘻地央求道。乳娘一向寵她,見她如此,心下頓生伶愛。不忍再多加責備,隻是寵溺的替她理好衣裳。
“夫人如今有了身孕,您可莫再要她擔心了。”乳娘仍是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想是依舊有些擔心罷了。
開始的幾天,襞奴依舊能夠在乳娘的安慰下睡著。然而隨著長姐離去的時日漸多,她便再也無法安睡。娘那邊即將要臨盆,自是顧不上她,她每天晚上都有些恐懼。她總能看見長姐一襲華服帶著溫婉淒美的微笑喚她“奴兒”。她無法從姐姐的難過中逃離出來。
那晚夜已深。她醒過來後,便無法安睡。她忽然那麼的想姐姐,她望著眼前幽暗的一切,哭了。
門吱呀一聲的被推開了,她以為是乳娘聽見哭聲趕來了,心下有些慌亂。卻看見是一襲素袍的赫連延巳。
“奴兒怎麼了?”她聽見哥哥溫和的聲音,她不知為何,每次瞧見哥哥便不由地變得堅強起來。哥哥的身上永遠有一種很乾淨的氣息,那種乾淨是沒有施過任何香粉,甚至一塵不染的。她抹乾了淚痕,透著月光,她看見哥哥儒雅卻堅毅的麵容,還有那一頭長長的青絲。她鑽進哥哥的懷中,閉了眼。
“奴兒……想長姐了……”
“我也想她……”她聽見哥哥似是自語,淡淡道。
不久後,赫連夫人誕下一位千金,是為赫連三小姐,赫連憶瑤,這無疑是為其失去長女後所補與的慰藉。取名憶瑤,大概便有所意。外人看來,三小姐不過是既承了二小姐的“憶”,又接了大小姐的“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