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十五年
真是個相當吉利的日子,清風,鳴蟬,少年……
“大人,禦史大夫景思危與公子求見。”管家彎下身對赫連騫小聲道。
“快請。”
後花園的小池子裡養著上好的荷花,夏日剛至,便一枝比一枝敏慧的嗅到了夏季特有的氣息,爭著鬨著競相開放。也不理是開給誰看呢。
“高些,再高些。”襞奴坐在秋千上,對身後的仕女不住道。滿頭的青絲隨著秋千的一高一低飛舞著,遠遠瞧去,仿若一匹上好的墨色綢緞,還流著溫潤的光,站近些,興許還能嗅到香氣。高束腰的米色長裙繡有紫色花邊,胸前一朵盛開的純色牡丹。輕如薄紗的外衣隨風飄起。額心一點朱砂妝。耳邊的玉簪子鈴鐺作響,時不時掃過耳邊,涼絲絲的。
“小姐,怕是快要飛起來了。”
“飛起來才好呢!”那笑聲純真而清晰。許是也隻有此時她才能如此開心罷。嘩的一下,她緊接著便見玉簪跌落了下來,那頭發散開了。她聞見發間的香氣。她聽見仕女擔心的喚她,可她這一刻隻想著飛起來,離開,到一個遙遠的地方,發絲依戀的覆在她的臉頰上,她站在秋千上,有一瞬間想要超脫。她感覺到四周沉靜了,仿佛靈魂飛了起來。
漸漸的秋千停了,她睜開眼,正欲喚仕女們接著推,便忽然感覺風又吹了起來,秋千動了,背上卻突兀的有一陣掌溫,那是男子的手心。她疑是哥哥,驀地回過頭,見是一張陌生的臉,正欲嗬斥是誰如此無禮。一陣惱怒與羞澀浮上她的臉。
毫無預兆可言,直到她鶴發雞皮那一天,仍然不停的將那一種心顫,細細的咀嚼,直至心中一陣發酸,然後便是好長的一段沉默,垂淚。
她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不過長她幾歲,卻有著較哥哥更加溫潤的臉。她忙低下頭去,隻在心中細細想他的模樣,啊,那樣寧靜淡泊的眸子,如若無風的昆明湖麵,看不見一絲的波瀾,但卻仿佛有無儘的精巧心思蘊藏在眼底。使那眸子彆有一番風韻,叫人意猶未儘般,忍不住再一次抬起頭來瞧他。他的唇角有這般雲淡風輕的弧度,方才還夾雜著幾分狡黠,抿唇時,便好似一條海天相接的弧線一般,柔和的線條泛著淡淡的妃色。那唇色讓襞奴不禁想到簾外新開的幾朵荷花,不施粉黛,卻分外的好看可憐。
“你是何人?!竟對太傅千金如此無禮?!”耳畔隻聽得侍女半分也未曾客氣的道。
她隻羞得垂下螓首,半晌竟移不開步子。頭頂傳來他紊亂了的呼吸,帕子已在手指上繞了好幾圈。心裡半是驚慌,半是…...女兒家的那點小心思。方才的事怕人曉得了,她到不好做人,若是讓爹爹曉得了,更是少不了一頓好打。但是……一個呼之欲出的念頭在心上口中打轉,叫她隻得伸出手來,用指尖按出雙唇。
她早便聽母親說,過上一兩年,便要給她尋個婆家……自然,也聽說了有人上門提親。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自然也沒少讀,若是他的話……
她隻啐了自己一口,好個不知羞的丫頭片子,真真是討人厭。
“暮哥哥!”廊內忽聞一聲嬌嗔,如同石破天驚一般。襞奴似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知是失態,忙收回目光,喚了聲“小茉”便欲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