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半眯著眼強撐起精神,旁邊墨蘭正襟危坐,但神態疲倦。趁著秦子敬恍神,其他人竊竊私語的空檔,陶花問墨蘭發生了什麼事,墨蘭則用最簡練有效的語句回答了她。
原來《寄情》講的是一名叫晁越的少年在偶然的情景下看到一位世家小姐(憐夫),這位小姐美貌多情,晁越回去後心生思念,便寫了一首詩讚美這位小姐,後來已經成為晁越妻子的世家小姐在回憶當初的青蔥歲月時想起了那首詩,便也寫了一首詩回贈給她的丈夫。
這個故事以前陶花在一些民間野史裡看到過,之間的內容其實大有文章,而《寄情》主要是為了欣賞他們所作的詩句,所以在故事內容上隻截取了頭尾,中間大略,也難怪小孩子們看不懂,秦子敬大概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吧?現在正一副為怎麼解釋而鬱卒的表情。
陶花暗暗好笑,要怪就隻能怪他太低估皇子公主們的情商了。
不過難得看到他這副吃癟的樣子,就這麼放過豈不是太可惜了?
奸笑了兩聲,抽過之前二人乾架的道具當作驚堂木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成功地吸引了眾人的眼球後,陶花痞笑著道:“這就叫做 ‘淡淡地出現,深深地進入’嘛!”
皇子公主們當然是沒聽懂,但秦子敬的臉是直接就綠了……
下課後,陶花再次被布置了作業——抄《寄情》五百遍,不、得、代、工!
……-_-|||
在連續上了兩天的課後,墨蘭就死活都不肯再去了。她臉皮沒陶花這麼厚,哪兒經得起這一幫小孩子赤果果地打量啊!任是陶花怎樣死纏爛打、口沫橫飛也堅決不妥協了。
陶花無法,也隻得就此作罷。
關於兩人這種三不五時的非常態關係多少也傳入了皇帝的耳朵裡,老人家一句話,該乾嘛的,繼續乾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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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春風和煦、陽光正好,陶花從一片難以捉摸的浮光掠影中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一大片陰影所籠罩,抬頭是秦子敬那張堪比鍋底的黑臉,遂摸了摸鼻子,嘿嘿乾笑了兩聲。
“睡得還舒服嗎?”
“湊合,桌板硬了點……”
秦子敬嘴角抽搐了兩下……
“既然睡夠了,不妨來講講我剛才所說的內容吧。”
“哈?”明知道她沒聽……
“可否提示下……”陶花厚著臉皮問道。
秦子敬白了她一眼,轉身回到自己桌前坐下。
戚!小人!
無奈,扯過身邊最近的一個小女孩問了句:“講到哪兒了?”
小姑娘有些戰戰兢兢地指了指書頁的某一處:“赫赫明明,王命卿士……”
陶花隨著她指的地方有些艱難地看了一遍,原來是講慶太祖跟死對頭徐麟最後大決戰之前點兵的那段。
說起慶太祖,當年跟徐麟經過相當時間的群雄逐鹿以後,分彆擁有了能稱霸一方的軍事勢力,而兩人之間的實力對比則完全可以用項羽之於劉邦、陳友諒之於朱元璋(兩對都是末期的情況)來做比較,隻不過,在這個世界裡,贏的確是有理由敗掉的那一方。
慶太祖其人,較項羽多了一份沉穩,較陳友諒又少了幾分陰戾,好勇能征,廣納賢士,隻是……
秦子敬見陶花半天沒吱聲,不耐煩地催了句:“如何?”
其實他也沒指望陶花能說點什麼出來,但又不想就這麼放過她,膽敢在他的課堂上睡覺的人,至今她是第一個。
“呃?這嘛……”陶花本來是想隨口糊弄兩句或者乾脆說自己看不懂的,何必費那腦子跟他折騰,但一看到秦子敬那副端高架子的態度,她又忍不住想跟他抬杠。
“其實吧,我覺得太祖最後會勝,實屬僥幸!”陶花開口,語氣還帶著剛睡醒的一絲慵懶。
“何意?”秦子敬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當初太祖雖坐擁南方十六大城,軍事實力超過徐麟不止一、二成,但若非張清突然叛投,徐軍機密被泄,太祖想一舉拿下徐麟,絕非易事,而若久戰,以太祖的為人,必敗!”
“胡扯!”秦子敬惱了,隨意褻瀆太祖已是不敬,而身為太祖的後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更是大逆不道!他不由得反駁道:“太祖為人一向嚴於律己,對將對士均平等處之,且生性豪爽,廣納賢德,行戰之時亦身先士卒,何來必敗之說?”
“不錯!”陶花摸了摸鼻子接著說道:“太祖的確嚴於律己,這點無可厚非,但若隻對自己嚴格也就罷了,他還愛屋及烏地要求自己的部將兵士,凡是他能做到的,他們也必須做到,你說,要是他上茅房的時候喜歡用石頭擦屁股,其他人是不是也得跟著做啊?”底下好像傳來弱弱的笑聲,秦子敬的臉有由黑轉紅的趨向。
“再說將士平等這點。自古行軍打仗之事,都是奉行軍令如山這一信條,軍中等級分明,不容有差,若將無將相,何以立威?他日如有異端,必將流言四起,軍心難穩矣!而封功論賞之事,更應寬賞嚴罰、寬嚴有度,若人人平等,大功者短其位,無功者亦受祿,長此以往,何以驅得猛將良兵?”陶花振振有詞,秦子敬竟一時有些懵了,臉色逐漸由紅轉青。
“好吧,太祖爺廣納賢德也是不假。”趁著秦子敬還沒反應過來,陶花趕緊接著說,其實剛才那段她多少有點歪曲事實。“但太祖爺要求過嚴,入帳者非德才兼備者不用。與此同時,徐麟一方亦是廣招人才,且不以德性衡之,正所謂山不厭砂石而成其高,徐麟無所不用其極,太祖卻挑三揀四,如何能贏?至於身先士卒這點,也可以解釋為有勇無謀吧!”
“放肆!”秦子敬這次是氣得拍桌子了,臉色煞白。
陶花噤了聲,反正她也講完了。
“你……你……你這個……”秦子敬整個人抖得跟個篩糠似的,卻愣是憋不出個所以然來。
陶花攏袖望天,誰讓你跟我端架子了,本姑娘最不吃這一套,想當年班主任看到她都是繞道走的。
這時候,又有個聲音弱弱地道:“秦少輔,已經午時一刻了。”
秦子敬的那口悶氣瞬間就泄了一半,他使勁抿了抿唇才道:“榮華公主留下,其他人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