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上七時許。楊歡輕車熟路地順著飯香自動走進了程家的飯廳，一屁股坐下。看見已擺好的幾盤菜裡，有他最愛的紅燒排骨，不由眼前一亮。他穿著拖鞋，以驚人的速度奔進廚房，本已伸向放置筷子的櫥櫃的賊手被突然殺出的程咬金輕輕敲了一下，立刻縮了回去。

你乾嘛？程岫拎著撈勺正試探湯的鹹淡程度，皺著眉頭看向廚房裡闖進的不速之客。

嘿嘿。楊少爺知道某些時候是好脾氣如程岫也不能打擾的。比如現在。他裝傻地笑了兩聲，五官都擠在了一起，用很餓很餓的語氣說道，我拿筷子。

哦。程岫直接抽出一雙筷子，用清水衝了幾遍遞給了他。

“柚子。”誰知那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一下子又不走了。楊歡猶猶豫豫地問道，“你最近心情不錯哦。”

“你想乾嘛？”程岫一下子緊覺起來。他回頭瞪著那人，虎著臉說，“我這個月也拮據得很，可沒錢再借你了。”

什麼啊。楊歡一下子受了侮辱般撅起了嘴。粉粉嫩嫩的娃娃臉在陽光照射下徒增幾分味道。可惜程岫不是什麼怪大叔，比起美色他更重視口袋裡那點銀票。

“難道不是麼。”程岫突然眉開眼笑，“不好意思楊少爺，是我誤會了您。那請您把您上個月，上上個月，上上上個月向小的借的MONEY還回來。小的世俗，就是一身銅臭味，怎好又玷汙了您的高潔清雅。”

彆彆。楊歡的臉霎時垮了下來。他小聲念叨著，“我這次真沒這個意思啊。再說我借了錢也是有正經用途的。”

“哦？那您是什麼意思？恕小的愚鈍，還猜不出您那憂國憂民的心思。”提到那根本有去無還的錢，程岫一聲冷笑，“原來您的正經國事就是每個月在PLAYBOY和各類甜點上開銷龐大支出。”

楊歡直接無視了程岫的調笑。他聰明地選擇了以委屈來博得同情的戰術，他的柚子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類型。“就是柚子你最近看起來心情不錯啊。”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比前段時間。”

疼——。程岫給滾燙的湯燙了嘴角。他狠狠地回過頭盯著那人，一字一句地憋出來，您慧眼如炬，敢問是從哪看出小的心情不錯的？

呃。楊歡即使滿肚子的理由也給嚇得憋了回去。他的心在流淚，怎麼自己如此背運，好不容易看那人臉晴了不少，以為能討個歡喜，結果又觸了逆鱗。

吃飯時，楊歡不像以往那樣聒噪，安靜得不像話。程岫也沒發現他的異常，因為他正糾結於剛剛楊歡的那句話。

心情不錯？

他狠狠捏了下筷子。等會就是和肖飲約好了第一次商談合作的時間，他卻一點胃口都沒有。那個瘋狂的夜晚以後，他以為兩人從此不會再見麵，沒想到這麼快又遇上了。

事情正脫離他的掌控，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動地接受一切，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曾經緊緊裹住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正被那個危險的男人一點點撬開，他害怕自己的心思終有一天在那個男人好奇的目光中暴曬，然後在厭惡和驚詫中碎成無法粘合的碎片。那樣齷齪而不堪的心思。

他後悔了。以為是最後一次機會才會掙紮著放縱，卻沒有想到，用儘了這麼些年積累下的所有情緒，等待他的是被解剖呈屍的痛苦。

“柚子。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這廂飄來一句突兀的問句。

程岫轉頭隻看見一張側臉，有微粉悄悄爬到那人耳際上。楊歡很不在意地聳聳肩，補充了一句，“我就是好奇問問。”他又夾了塊肉塞進嘴裡，嘟嘟囔囔地，“柚子你在外麵跑得多，經曆的也比我多，肯定比我有經驗啦。”他最後一句話當恭維說的，一副咬牙切齒很不想承認的模樣。

程岫愣了下，突然就笑了。小鬼終於長大了啊。

“喜歡，就是比愛要淺一點吧。”

“那愛是什麼感覺。”小鬼直覺他的柚子對這個話題很有感悟，不依不撓的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