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若梳洗過換了女裝便要到前廳用飯,因今日小師叔已經來到,也不敢失禮讓客人等自己,匆匆忙的也不管可心在後麵叫著什麼,近日因穿男裝習慣了一時也忘記了那些閨秀做派,平日裡總是行不動裙笑不露齒,若是沒有試過男裝的方便,也還可以做得來,如今卻不時忘記,大大冽冽的完全不似初來長安時那大家小姐的模樣。
千傾雪早已經洗漱完畢,換了一身乾淨的藍布長衫,坐在客房外的假山上等師兄聞中原買酒回來,他說在西市有一間酒館賣的汾酒極好,因此親自去買些回來為千傾雪接風。雖然已經是黃昏,天色漸暗,然而仍然可以看清周圍景色,江宅掛了不少紅燈籠,朦朦朧朧中更有一番滋味。約摸著聞中原快要回來了,正要躍下假山去,便看到西邊回廊上,一個穿著淺綠上襦白色繡蘭花裙的女子匆匆而來,兩臂挽著薄紗披帛,一手還撩著裙擺,露出腳下的清綠繡鞋,可以清楚看見上麵繡著牡丹,一頭秀發披在肩上,後麵遠遠又跑來一個氣喘籲籲的小丫頭,邊跑邊喊著小姐;那女子看看快到前廳轉角,便停下來等那個小丫頭,小丫頭也顧不得喘氣,忙忙的將手上的一枚碧綠玉環替那小姐束到頭發上,又插上一枝鑲了明珠的金簪,頓時添了三分貴氣,收拾妥當,便聽那個小丫頭說道:“小姐如今倒愈發像是個少爺了,如果大小姐知道了,定要埋怨我們任你胡鬨。”
那女子道:“大小姐什麼時候說過你了,就會囉嗦,快走,不要叫客人等我們失了禮數。”說完自己當先轉過牆角,此時卻是規行矩步,搖曳生姿,極有淑女氣度,和剛才那個風風火火的女子完全不似一個人。
千傾雪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世上竟有這麼有意思的姑娘,她口中的客人想必就是自己了,不知道她卻是月兒的什麼人。
聞中原回來就看到千傾雪站在假山上微笑著發呆,問道:“師弟,笑什麼呢?”
千傾雪躍下假山,笑道:“方才看到一個小丫頭跌了一跤。”
聞中原不禁皖爾,這個師弟莫非還沒有長大,這有什麼好笑的。也可能是山上待得久了,有些呆氣也說不定。
兩人到前廳門口,江南月和青若早已迎了出來,青若一看到千傾雪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父親還要俊美的男人,而且這人和父親的氣度完全不同,父親是溫潤如玉的,而這個小師叔,雖然也是一樣的俊秀,可是他的神采,隻讓人想起麵如春花眼如秋水,他的身材比之父親還要高了一點兒,皮膚微黑,嘴角含著一絲笑意,想必古時的潘安宋玉也不過如此,不知是有意無意,青若隻覺得這個小師叔在看著她笑,心裡跳得厲害。
兩人執晚輩禮一同拜過,千傾雪此時看青若,果然極儘禮數,無論言語還是舉止都極是安穩大氣,若不是今日親見那一幕,任誰說也不相信這個姑娘還會有那樣可愛的時候。
席間聞中原為了不冷場,對兩個姑娘道:“雖說我和你小師叔是長輩,然而咱們不是外人,月兒和若兒不必拘禮,我等江湖人士不在乎那些,何況你們都是年輕人,你小師叔也不是那些事兒多的,放開些,來日方長,總不能這般讓來讓去。”
江南月和青若原不曾被那些頑固夫子束縛過,幼時都是慕容夫人親自教導讀書識字,加上慕容家本是武林世家,對這些禮數並不拘與形跡。因此聽聞中原一說,江南月和青若也就慢慢放開了,也敢和千傾雪說幾句話,問他一些從前在昆侖山上的事。
江南月因不敢讓青若飲酒,又拗不過她百般要求,隻得讓下人去拿了些果子酒來給她倒上,青若頓時歡喜不已,連喝了幾杯,紅著小臉問千傾雪道:“小師叔,不知道你的名字有什麼典故不曾?”
江南月怕小師叔難堪,忙一拉青若的衣袖,道:“若兒,不得無禮。”
千傾雪不已為忤,道:“塞北苦寒之地,冬天也長。母親生我那年,一個冬天過了大半,也不曾下過雪,大家都擔心來年要天旱,莊稼就要欠收。誰知,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立春,白天還是大好晴天,晚上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狂風四起,吹得雪花四處飛揚。母親就在晚上生下了我,並且道,聽說北國有佳人,傾國又傾城,我的孩兒,卻是傾了這一地雪花,不若就叫傾雪罷。後來師父嫌我的名字太女子氣,故此又給我取了字,字若海。”
青若哦了一聲,忽然想到他的字中有一個若字,不由臉更紅了,喃喃道:“小師叔的名字真美。”又飲儘了杯中的果酒,卻是有些微醉,從來沒有飲過酒的人第一次飲酒時都感覺不到喝多了,雖然這是果子釀,但是也有些後勁,到青若感覺到頭暈時已經站不起來了,江南雪隻得命人將她扶回去,又吩咐可心留心照看,也暗自埋怨自己竟然忘記了提醒她少飲些,隻顧著聽千傾雪講那些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
席散後江南月對兩位師叔告罪一聲就去看青若,這個妹妹這些日子看著總是一幅笑臉,其實她知道青若還是有些心事不肯說,自己也不好一再相問,今天暗中保護青若的人回報說青若去了清月樓,她心裡一驚,難道妹妹是為了去羞辱那個陳蘭麼,一個青樓女子罷了,何必和她一般見識。
可心服侍著青若睡下,就在青若的房外小廳繡著荷包,剛繡了幾針便聽到門外環佩叮當,知道必定是大小姐不放心又過來探視小姐,急忙放下荷包開門迎了江南月進來。
江南月輕輕飲一口茶,盯著可心道:“可心,今天小姐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