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不遠處的畫舫像是炸開了鍋,低吼,斥責,驚恐的說話聲隔著幾尺的湖麵依稀飄入蘇幼安所在的舟中。
“聽上去,似乎是哪家的小姐落水了,這黑燈瞎火不好找人。四月湖水又冷。貴家小姐身子嬌弱,搞不好要出人命。是否讓我們的家丁也一同下水找呢?”細聽了一陣,蘇幼安轉身向同樣匆忙準備出艙的祁寒道。而聞此言的祁寒,暗歎了口氣,鬆懈下緊張的神色,回身重新落座,端起杯子灌下口茶水,緩了半刻,才慢悠悠開口:“我還以為是六音不小心失足落水,原來是哪家的小姐。真是驚出我一身冷汗。”語氣閒散到讓人嫉妒,全然沒了剛才的失措。
“沒想到這世間竟還真有你祁寒在乎的人。”蘇幼安站在船艙口,發絲滑落至頸上。正扶手將發絲繞到耳後想要繼續說什麼卻被越來越大的哭聲打斷。
“小姐,你在哪兒啊!彆嚇奴婢們!”
“這可怎麼辦,還是找不到小姐。”
“這次家丁故意沒帶多,誰想到轉眼就出事了啊!”
話至嘴邊轉了個彎,“看來哪位小姐凶多吉少,我們也幫忙叫家丁去尋吧!”
“千載難逢的機會帶六音來遊湖,我可不願管這檔子破事。要救美人還是幼安你救吧。”祁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說完還戲謔地衝愣在一旁的蘇幼安眨眼,準備看他的窘色。果然蘇幼安聽了他的話後一臉難色的開口:“今日為了不妨礙你和六音,沒帶家丁。更何況,我也不會水。你身邊不缺家丁伺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祁二公子。”
“祁公子,去救人吧。”祁寒閉了眼要再度拒絕時,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穿過簾帳。六音手上端著暖好的酒盞,眉頭卻不自然地皺在一起,船簾被撩開,淒淒哀哀的哭訴便又一絲一縷地飄進來。
“六音,你。。。”
“祁公子,救人要緊。”六音未等他說完接著開口。
“好。既然是你讓我救,那我便去救她。隻是每次都叫我祁公子未免太過生分。日後,叫我祁寒就好。”嘴角揚起一抹得逞的笑,祁寒打了個響指,吩咐跟隨著他的家丁,“沒聽見六音說什麼嗎,都給我去救人,沒有救上來,不要來見我。”
暗夜昭示無人預料的未來,時間如流沙般從指隙間細細碎碎地流走。碧水湖像吞噬了所有,偶有幾個家丁出水麵換氣,驚起陣陣漣漪,隨後便再是一片平靜。畫舫中的人都出了船艙在夜風中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每個人的臉上顯示的都隻是心急如焚四個字。
突然水麵上出現大片大片水波,接著是兩顆腦袋露了出來。
“呀!是小姐,小姐被找到了!”
“咦,拉著小姐的那個家丁好麵生啊。”
“彆管那麼多了,小姐被找到就皆大歡喜,既然麵生,指不定是對麵畫舫那兩位公子的隨從,”
那位家丁泅水過來,將臉色蒼白,緊閉雙眼的落水小姐交給丫鬟婆子們後又遊回了蘇幼安他們的畫舫中。華麗又不失清儉的舟上,那位絕美卻也邪肆的少年無言地看著這一切,忽而側身對這身邊如瓷器般安靜美好的男子挑了挑眉,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六音望著那個正得意的少年,心卻涼了半截。這薄唇男兒當真寡意。今日若不是自己與蘇少爺相求,他是斷不會救人的吧,人命在他眼中遠不如儘興重要。原來這個站在眼前笑容很暖的人真的如世人說的一樣,他招蜂引蝶,他醉生夢死,他擁有一顆最冰冷的心。
祁寒不知六音此時的心,隻是自己咧了嘴儘情的笑。彆人叫他祁公子,祁少爺,卻永遠比不上六音叫他的一聲祁寒。
火樹銀花合,新橋鐵鎖開,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