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棵桃樹之間飄出陣陣香味,魚肉嗞嗞泛出油光,祁寒舉著手中烤的外焦裡嫩的魚肉撕下一小塊遞至六音嘴邊,萬分低柔又蠱惑地開口:“喏,娘子,張嘴。”六音瞥了瞥魚肉,繼續低頭在火上烤著自己手中的魚肉,祁寒見六音不理,又貼近一分,“娘子,為夫知道錯了,為夫不該渾身泛著腥味偷親你。這魚肉算是給娘子賠不是。”六音繼續不語。祁寒喪氣道:“好吧,下次不叫你娘子了。六音,快張嘴吧。若還是不張嘴,我就當你是在暗示我每日叫你娘子。”指尖一涼,側目去看六音,依舊仿佛未動一毫,隻是唇際泛著油光。
四人在摘野花,打野兔,品酒吟詩中耗儘時光,轉身之間,四野已是滿目繁星,馬蘇坐在火堆旁扯了條兔腿遞給坐在自己身旁的蘇幼安,卻不見蘇幼安接過,抬眼仔細打量,發現蘇幼安盯著遠方某處一動不動,略帶好奇地循著他的目光看向那處,驚得手中的兔腿瞬間落地。
離這裡幾步開外的漆黑夜色中憑空多出了一片陰冷的綠光,偶爾還伴著野獸壓抑的吞咽聲,在一片寂靜的郊外顯得異常恐怖。
祁寒與六音發現異常,紛紛放下手中的兔肉,緩緩向蘇幼安他們身旁靠近,卻不料動靜太大打破了原先的平衡,帶頭那匹狼仰頭嗥叫,它身後無數綠光飛速地撲向四人所在處,但顧忌著火堆,未敢靠近。一時間,一群狼和四個人僵持在荒涼的野郊。
蘇幼安抬頭看了看天色,臉色一變,愣在原地,直到馬蘇用肘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一雙眸子在暗色與火光中閃爍,半是關心地問:“怎麼了,為什麼臉色突然這麼難看。”蘇幼安暗歎了一口氣,望向眾人道:“算算時辰,原本這火堆可支持到天亮,我們也可平安度過一晚上。可是剛剛看了天色,如果不出意外,一個時辰內將會有雨。”語畢,另外三人同時扭動僵硬的脖子,望向隔著火堆正對著他們齜牙的狼群。
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圍著火堆的四人頭皮發麻,馬蘇用隨身帶著的瑞士軍刀憋著嘴無聊地挑著地上的泥草,祁寒與蘇幼安一人抱著一支火把,正襟危坐,唯有六音半倚著眾人小憩。祁寒低頭凝視六音瓷般美好的睡顏,不禁笑笑,在心裡輕歎:那人似乎一直無悲無喜,哪怕天塌下來依舊是一副安然的樣子。若是哪天這張臉上出現了其他表情···正想著,臉上幾絲涼意,接著雨點劈裡啪啦地砸在身上。一眨眼間,原本懶散地打量著他們的狼群顯得興奮至極,喉中溢出壓抑的低吼,圍著將要熄滅的火堆轉圈。
六音在第一滴水珠落在臉上時便已清醒,睜開眼眉目一片清明,竟是連半點懼怕也無,定定地望著眼前貪婪的狼群,帶頭一匹狼似乎察覺到注視,一轉身揮舞爪子飛撲上去。六音在狼爪襲向他時身形微閃,卻一時沒有想到祁寒也在同時向狼爪出擋去,一陣衣帛撕裂的聲音,那一爪生生落在祁寒背上,而六音則被他用力摁在懷中,淡藍色身軀受了一爪後微微一震,但又堅毅地用自己把危險阻隔在懷抱之外。
六音失神卻也隻有一瞬不著聲色地推開抱著自己的祁寒,像是安慰地輕觸他的肩,又快速從地上拾起一根枯枝,麵向豎著尾巴弓著背嘶吼的狼群,眼神微斂,竟是平日裡不曾見過的淩厲。蘇幼安和馬蘇在另一側望見這一幕,心中大驚,腳下步子不自覺地向祁寒和六音靠近。眾狼圍成圈將四人圍在中間,帶頭的狼梗著脖子急促的嘶叫一聲,狼群從四麵八方撲向四人。馬蘇腳下一軟,艱難地吞咽著口水,卻仍是一副‘有什麼事情衝著我來’的樣子,張開雙臂擋在蘇幼安前麵,還不忘吼一聲“彆怕”。蘇幼安攙著祁寒,抬頭間望見這場景不禁失笑,將祁寒負在馬蘇背上,從懷中取出扇子,閃身重擊在正準備撲向傻愣愣地站著的馬蘇的狼身上,“想要保護彆人首先要有讓自己不受傷的能力,如今的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又怎麼會放心將自己的命係在你身上。還愣著乾什麼,若有能力就背著祁寒爬到樹上躲躲,若沒能力就好好待在我身邊。”語速快卻抵不上出手速度,隻見在說話間,化為利刃的扇骨劃過匹匹狼身。
背對著他們的六音,對著狼群招招淩厲,竟讓人一時察覺不到他手中握著的究竟是枯枝還是利劍,身形到過之處一片血光,連眾狼之首也不免因這氣勢後退幾步。六音一隻手負在身後,一派輕鬆之色卻步步緊逼,忽而一陣破空之聲,枯枝直直插入領頭狼的喉中。狼王倒在血泊中嗚咽,四肢抽搐,眾狼見狼王將死,一時亂成一團失了鬥誌,三三兩兩地離去。四下血腥滿布,而剛才還一臉肅殺的那人此刻迎著月光,白色袍子無半點血汙,發絲輕貼臉頰,神色依舊一片淡然,怎麼看都還是梨園中清冷的六音。然而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樣的六音竟也有淩厲的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勢,這樣的六音竟是用了一根枯枝殺死了狼王。
蘇幼安收起折扇,望了眼樹下滿臉驚歎詫異之色的馬蘇以及斜歪歪的靠在他肩上似乎昏過去的祁寒,走向閉目而立的六音,躊躇半刻道:“這手法與劍式、、、你是”六音睜開眼,淡金的眸中依舊波瀾不起,隻是伸出一指抵在唇上,淺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因痛楚和失血昏厥的祁寒。然而在轉身之際卻隱藏了誰也看不懂的寂寞。